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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笑鄙夷之声,不绝于耳,盼喜掀开衣袖,原本白嫩玉臂之上,除了在溧阳时留下的旧伤,再就是今日新添的青紫。

她年岁不大,短短一年,经历了旁人兴许十年二十年才能经历之事。

想来风光时,谁人敢这般戏弄于她!

偏偏花无百日红,短短一年不到,大起大落。

到如今,几个粗使的仆妇,都敢对着她又骂又掐,盼喜知这份委屈无处可说,只能寻个僻静的地儿,低声哭泣起来。

只是没多久,金七身旁伺候的小丫鬟就寻了过来。

看着她哭得眼眸通红,也生了嫌弃。

“姐姐说出来走一遭,可七姑娘候着你半日,总也瞧不见人影,这会儿七姑娘要去给郡主守灵,你往日里都偷懒了,今儿再不能了吧?”

小丫鬟叫香莲。

虽说年岁小,才十四五岁,但跟着金七有三五年时光,算得上是老人,盼喜不来之前,金七还是喜欢她的。

可盼喜到了跟前,金七明面上更看重盼喜,往日跟在身旁的丫鬟仆妇,难免有些冷落。

年岁大些的,倒也不放在心上。

毕竟,大姑娘跟前打出来的人,七姑娘怎可能重用,不过是一时利用罢了。

可香莲不一样,她只觉得七姑娘被眼前的盼喜夺了心魄。

难免生了嫉妒之心。

在金七跟前,不敢表现出来,可一旦背着金七,她对盼喜就没个好的脸色,阴阳怪气的,时时有着。

盼喜哪里不知自己到七姑娘跟前,动了旁人的好饭,一开始还夹着尾巴,后头发现人善被人欺。

索性也显了本色,在七姑娘跟前唯命是从,背对着七姑娘,还是与这些仆妇争风吃醋。

旁人知晓她不是个好蘸碟,慢慢也就疏远。

唯有香莲,初生牛犊不怕虎,日日里想尽法子,抓这盼喜的把柄。

今日里,可算被她抓着了。

晚间,待守灵结束,金七拖着冻僵的身子和跪得发麻的双膝,回到屋内,看到盼喜正坐在鼓凳之上发呆。

眼见她都绕过屏风,来到软榻跟前,也不见盼喜起身迎接。

登时,面上就露出不悦之色。

香莲见状,扶着金七,低声说道,“七姑娘,您慢些,盼喜姐姐今儿也受了委屈呢。”

一句话,马上惊醒盼喜。

立时起身迎了过来,“七姑娘,您回来了……”

金七哼笑,“盼喜姐姐在屋里头,倒是热乎呢。”

盼喜马上明了,七姑娘生气了,登时屈膝赔了不是,“奴混账,想着给七姑娘做点衣物,却忘了时辰。”

说完,让开半个身子。

做女红的笸箩里,倒有件黛绿夹棉布料,金七扫了一眼,扶着香莲走到软榻跟前,缓缓坐下。

“我这些时日都是要穿素服的,哪里能着这大红大绿,你莫不是要害我?”

盼喜连道不敢。

她欲要辩驳几句, 金七又道,“盼喜姐姐,我本是想着你能与我搭把手,我心中盘算的事儿,也不曾瞒过你,可如今瞧着,你回到故土之上,心里好似也想着故人呢。”

盼喜心道,遭了。

迟疑片刻,马上噗通一声,跪到在地,“姑娘误会奴了,奴哪里有故人可想,姑娘待奴大恩大德,奴就想着怎地帮衬姑娘呢!”

“喔,原来是这般想来,那可想到了?”

盼喜抬眸,看着金七阴晴不定的面色,嗫喏许久,只能缓缓摇头。

“哼!”

热茶暖炉送到金七跟前,金七慢条斯理吃了一口,方才抬头,“看来是没想到,这事儿有这般难?”

金七也不叫盼喜起来,盼喜低垂着头,思来想去,还是说来,“姑娘,媵妾身份不好听,以奴之意——”

说到这里,她停了一下。

金七不解,不耐催促,“只管说就是!”

盼喜看了旁侧得意的小丫鬟香莲一眼,嘴巴动了动,但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怎地?”

金七越发不喜,盼喜低垂着头,“姑娘若不是摒退左右,奴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香莲听来,冷哼一声,“盼喜姐姐总爱在姑娘跟前故弄玄虚,奴打小就跟了姑娘,难不成还会乱说?”

盼喜还是不言不语。

金七想到晚间守孝时,金拂云被石娘几人搀扶过来,瞧着一日比一日狼狈,尤其是面颊上被伯父掌掴后的红肿,一直难以消退。

瞧着可怜,但更为渗人。

那双眼眸,啐了毒一般,盯着谁,都觉得背后一凉。

大嫂子说了两句话,就被金拂云直勾勾看着,吓得大嫂子那般得体的人物,也不得不避开她来。

一晚上,两个时辰里,众人愣是不敢言语。

除却时不时的扶棺哭灵,可即便里头躺着的宏安郡主,金拂云的生身母亲,金七也不曾见到金拂云哭嚎淌泪。

是的,金拂云都不哭。

这何等的吓人?

金七甚至不敢跪在金拂云身侧,自大将军回来,金家族亲们的女眷男嗣,也开始跟着守灵。

但大隆的风俗,哭灵也都是女眷。

金拂云不哭,其他人虽说时不时去扶灵哭一会儿,可与金拂云比起来,也说不上来谁是真谁是假。

灵堂虽有炭火盆子,但门户大开,没个遮挡,寒风一吹,平日金贵的夫人太太们,都有些吃不消。

好不容易熬到丧了,金七回到屋子里,却见个丫鬟比自己还惬意。

可也无法,斟酌一二,挥退丫鬟。

这才语气不耐,“无人在左右,可以说了吧。”

盼喜膝行到金七跟前,仰着头,还是压着嗓子,“七姑娘,缘何要执着做这妾侍呢,为何不取而代之?”

金七一听,怒火中烧。

混账,取而代之?

这死丫头倒是说得轻巧,莫说以前她不敢有这种想法,可就算有,哪又能如何?

金拂云!

伯父与伯母亲生的孩子,叫金拂云。

而非她个二房孤女,七娘!

盼喜抬头,就撞上金七面色阴沉,再无半分温婉,再不敢迟疑,立时说道,“姑娘,您向来聪慧,细品大姑娘这桩亲事,焉能长久?”

金七本要发火时,忽地听得金七这话,迟疑片刻,方才垂眸,“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