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一阵寒潮,苏北小县城的夜,寂寥寒冷,偶尔路过的行人,拢着衣袖,弓着腰,形色匆匆。
一个老旧小区,路灯昏暗,墙上到处写着拆字,大部分住户已经搬走,纵横小巷不见人迹。
一个小院堂屋内,灯光忽然亮起,卧室床上,佟建翻了个身坐起,从中午躲在这里,一觉睡到半夜。
肚子有点饿,这是朋友家,一个烂赌鬼,老婆跟人跑了,一个人夜不归宿。
找了找,只有一包方便面。
没有热水,干嚼了几口,干得难受,肚子反而更饿。
悄悄溜出门,披上一件破旧的军大衣,戴着鸭舌帽,穿过小巷,走上清冷的街道。
白天刘旺通知集合,佟建就做贼心虚地开溜,躲避起来,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暴露,需要核实一下,最好是虚惊一场。
下药这件事,其实就算抓到,也没证据,完全可以抵赖,可佟建进过警局,知道审讯的厉害,况且,乔宇也不是吃素的。
铁打的嘴都能撬开,佟建不敢赌自己的意志,事实上,害怕放高利贷的债主,连自己老婆都能抵债,就没有意志。
不远处,有个大排档,路边摊搭棚子,三面围边,摆着一些简易的桌子凳子。
天冷的原因,生意倒是很红火,很多客人,声音嘈杂,炒菜的锅热气腾腾,香味在夜色中飘地很远。
佟建靠近过去,下意识咽了一下口水,拉了拉帽檐。
一位三十多岁女人过来,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问:“吃点什么?”
“下碗肉丝条。”
“稍等。”
几分钟后,热气腾腾的面条端上来,佟建拿起筷子,刚刚低头,传来一阵哈哈笑声:“今晚赢钱,我请客,大家随便点。”
“好,我们就让猴哥出出血。”
几个人进入大棚,在一旁坐下,领头的猴哥佟建熟悉,赌场上经常玩的朋友,和刘旺也是朋友。
刚要张口打招呼打听一下情况,猴哥一拍桌子:“狗日的佟建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警察四次在找。”
“鬼知道,几个赌场受了牵连,被查封,老板说找到佟建,把他剁了喂狗。”
“听说车站道路都堵死,进出的人挨个检查,这是出现大案了吗,也没听说那小子杀人放火呀。”
“何止警察,道上也惊动了,小桃红下令寻找,据说赏金还不少。”
“如果遇到,把他抓了,玛德,赏金够我快活几天。”
“得了吧,小桃红也不是善茬,那钱不好拿,佟建和大家交情不错,别做出见利忘义的事情。”
“切,我和他可没有义,狗日的欠我几年的赌债,还没有还,刚好抓他换钱。”
……
几个人议论纷纷,佟建下意识缩了缩脑袋,低头吃面条,面条有点烫,他都没什么感觉,也没尝出什么味,稀里呼噜很快吃完。
玛德,这是事发了,不过也是,很简单的下毒,稍微分析一下就清楚。
而且,自己搞失踪,就是相当于承认。
就是一头猪查案,也能明白。
扔下面条钱,佟建站起身离开,身后传来那帮人的议论:“刚才那人,我看怎么像佟建。”
“不可能,黑白都在查,那狗日的还敢出来?说不定早就离开新安县了。”
佟建脚步走得更快,拐了一个弯,看不到大排档,才停下来。
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却不知道去哪,心中一阵慌乱。
得想个办法离开新安县,现在有能力带自己走的人不多,能信任的人也不多。
不过……路辉肯定可以,辉煌娱乐城老总,在新安县一手遮天的存在,而且,下毒是他让自己干得,尾款还没结清。
自己如果被抓,他也讨不了好。
对,两个人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打定主意,佟建沿着街道走了一会,路边有个小卖部,墙壁上写着公用电话。
走进店内,佟建把帽檐压得更低,买了包烟,拿起公用电话,拨通,背对着小卖部老板。
“我是路辉。”
很快,电话里传来一个温和低沉的声音。
“路总,我是佟建,现在情况不妙,好像新安县黑白道都在抓我。”
“慌什么,又没有确切证据,你什么也没干。”
“可我害怕。”佟建声音有点颤抖:“我这人胆小,意志不坚定,你想办法让我离开新安县,我隐姓埋名,这辈子都不回来。”
“好,你在那等我,立即安排,地址在哪。”
“亲民小区183号。”
挂了电话,佟建返回街道,裹紧大衣,弯着腰,一路张望,警惕地返回住处。
夜更深,街道上更加冷清,就连大排档都开始收摊。
一辆轿车缓缓驶过,停在路边一处阴影下,路辉下车,身穿黑色皮夹克,戴着宽檐帽,套着白色手套,四处观望片刻,快步走进小巷。
几分钟后,在一处小院门前停下,轻轻一推,门打开。
走到堂屋门口,敲了敲,对着门缝低声说道:“是我。”
屋内灯亮起,佟建打开门,把路辉请进屋:“路总,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现在就离开吗。”
“大晚上,查得紧,明天白天反而容易些,你再等待一晚。”路辉随口回答,掏出一打钞票,扔在茶几上:“这是你应得的另一半,六千,多加两千,离开后,需要用钱再联系我,这个你先点一下。”
“不用了吧,我信得过路总。”
佟建打了个哈哈,但还是习惯地在沙发上坐下,伸手拿过钞票,快速过数。
倒不是不信任路辉,赌徒,见到钱,习惯点一下,满足心理需求。
路辉拿出一块手帕,站到佟建身后,忽然捂住佟建的口鼻,佟建立即挣扎,路辉另一只手控制住他的肩膀,死死压在沙发背上。
佟建用力挣扎,但他身体虚弱,在路辉面前,弱得像一只鸡,反抗也是徒劳,很快瘫软下来。
路辉把他摆正,躺在沙发上,拿出一根注射器,挽起佟建的衣袖,把注射器里面的药水注射进胳膊。
然后,把注射器放在佟建手里握一下,留下指纹,再把注射器随手扔在茶几底下。
几分钟后,路辉走出小巷,四处观望几眼,快速上了轿车。
轿车打了个回旋,沿着街道,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