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觉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目光随之投向瘫倒在泥泞中,气息奄奄的焰云。这小丫头片子,还真是会顺杆爬。
“拿开你的脏手!”躺在地上的焰云,眼皮艰难地掀开一条缝,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警告:“莫要玷污了圣女!否则……等我恢复,定要与你大战三百回合!”话虽如此,他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这少年与圣女的关系,似乎并非他先前所想那般简单粗暴的胁迫与被胁迫。
“此人生机虽弱,但底子尚在,实力不俗。若能收服,或许对你此来戎国有所助益。”玄英清冷的声音在陆觉识海中响起,“你且过去看看他的伤势,我教你一套疗伤法门。”
话音未落,一篇玄奥精妙的法诀便如醍醐灌顶般涌入陆觉脑海。刹那间,陆觉只觉过往在医书上遇到的诸多艰涩难明之处,此刻竟如拨云见日,豁然开朗!原来,以灵气、真气救人与杀人,竟是同出一源,殊途同归!一为生机勃发之修复,一为断绝生机之破坏!
陆觉依玄英所言,缓步走到焰云身前,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子。他将体内真气悄然汇聚于右掌,目光一凝,迅疾如电般按向焰云的额头!
“你……你要做什么?!”焰云只觉一股力道压下,几乎是本能地便要挣扎反抗,口中更是怒喝。但下一刻,一股奇异温醇的暖流自额头涌入,瞬间流遍四肢百骸。更让他惊骇的是,原本缭绕在他体表,因灵力耗尽而变得极不稳定、狂暴欲噬主的火焰,此刻竟似受到无形牵引,温顺地朝着他额头处那只手掌汇聚而去!
先前与那鬼灵宗索刃激战时,侵入体内的阴寒诡谲之气,在这股沛然莫御的暖流冲击下,竟如残雪遇骄阳,迅速消融,荡然无存!陆觉注入焰云体内的真气之中,悄然夹杂了一丝自幽影紫冥蟒晶核中炼化出的精纯能量,此能量霸道而富有生机,足以重铸受损经脉;再辅以玄武皇族秘传的修复印诀,其疗伤效果远非寻常手段可比。
不过片刻功夫,只见焰云原本惨白如纸的面庞,竟肉眼可见地恢复了红润,粗重紊乱的呼吸也渐渐变得绵长平稳起来。
“这小子……他竟能操控我的本命真火?还在……替我疗伤?”焰云心中翻江倒海,眼神复杂地盯着近在咫尺的陆觉,惊疑不定。这等手段,闻所未闻!
看来,这一定是圣女从别处请来的强援,甚至可能不是南天大陆之人!
焰云的胡思乱想,竟然命中了些许,只是他浑然不知而已。
又过了片刻,陆觉缓缓收回手掌。焰云只觉周身一阵轻松,先前那种灵力枯竭、五内如焚的痛苦已然消失无踪。他试着动了动手脚,竟发现力气恢复了七八成,当即深吸一口气,撑着地面坐了起来!
焰云只觉体内沉寂已久的火属性灵力如苏醒的怒龙般奔腾起来,带着一股沛然的生机,冲刷着每一条干涸的经脉。他下意识低头看去,手臂、胸前那些被先前激战余波划开的狰狞伤口,此刻竟已收敛了血色,结上一层薄痂,不再那般触目惊心。恢复,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一定,随即,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神色一肃,急忙伸手入怀,小心翼翼地掏摸起来。片刻,一枚拇指大小、通体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光晕的药丸被他托在掌心。
他转向那尚带几分怯意的女童,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恭谨与虔诚,双手将药丸高高奉上:“圣女大人,您吃下这颗药丸,就能恢复记忆了。”
这正是轮回丹!昨夜,数位尊者拼死护他杀出重围,便是为了将这枚能让踏入轮回之境的圣女短期内保持记忆不失的丹药,安然送到圣女手中!
女童水灵灵的大眼睛眨了眨,警惕地盯着那枚漂亮的药丸,小声道:“这是什么?”她下意识地朝陆觉身后缩了缩。
“圣女大人莫怕,”焰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这是天族最好的药师们,耗费无数心血,日以继夜,特意为您炼制的‘轮回丹’。吃了它,您就能想起以前所有的事情,想起您的亲人,想起您的家了!”
“天族?”
这两个字如清泉般淌过陆觉的心头,让他紧绷的心弦悄然松弛了几分。他一直悬着心,生怕这小丫头是与“地族”有所牵扯,现在水落石出,可以放下心来。
钱叔那张苍老而慈祥的面容猛地浮现在陆觉脑海,伴随着锥心刺骨的痛楚。若非当时自己年少无知,在那条幽深的小巷子里,鬼使神差地拿走了那口装着神秘能石的箱子,钱叔又怎会与那两名地族强者爆发死战,最终落得那样的下场?
一丝难以察觉的悔恨与杀意,在陆觉眼底深处一闪而逝。
“大哥哥……”
衣角被轻轻拉动,将陆觉从复杂的情绪中唤回。他低头,正对上女童那双清澈无辜、带着全然信赖的眼眸。小丫头看看他,又看看焰云手中那枚散发着诱人光泽的药丸,显然在寻求他的意见。
陆觉心中微动,看着她纯净的眼神,原本因回忆而激荡的心绪平复了些许。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安抚:“丫头,我确实不是你哥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旁神情恳切的焰云,继续道:“这个人,他对你应该没有恶意。方才他与我交手,数次攻击都极为小心地避开了你。如果你想知道你真正的哥哥是谁,想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也许,这粒药丸可以帮上忙。”
女童似懂非懂地看着陆觉,小嘴微微撅起,似乎还在犹豫。
陆觉见状,对她微微点了点头,然后用下巴朝焰云的方向轻轻一努。
这细微的动作,仿佛给了女童莫大的勇气。她迟疑地看了看焰云,又看了看陆觉坚定的眼神,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迈着小小的步子,缓缓走到焰云身前,伸出稚嫩的小手,接过了那枚“轮回丹”。在焰云期待而紧张的注视下,女童仰起头,将药丸干脆利落地吞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