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开始逐一介绍候选人的情况。
当她介绍到孙浩民时,语气明显更加郑重,措辞也经过了精心打磨。
“孙浩民同志,现任市委副秘书长,之前长期服务于章化寻书记(前任副书记),对市委的决策部署、全市的中心工作理解深刻,宏观把握能力和协调能力非常突出。”
“当然,他在县区基层主政经验相对欠缺,”可叶秋话锋一转,迅速将这点不足带过。
“但孙浩民同志视野开阔,熟悉上层运作流程,这对于黄岚县下一步争取更多市级乃至省级资源支持,是非常有利的......”
在秋叶这番介绍下,重点突出了孙浩民的市委工作背景和协调能力,巧妙地弱化了其基层经验可能的不足,倾向性不言而喻。
介绍到最后,叶秋又看似不经意地加了一句,声音不高,但分量十足。
“姚书记也是对孙浩民同志赞赏有加的。”
“哦?书记也很赞赏?”李仕山笑着确认了一遍。
“是的,书记对孙浩民同志评价颇高。”
李仕山确认了叶秋的回答,微微点头,看似表示认可,心里已经把这件事情捋的七七八八。
孙浩民是栖凤人,自然也就是“栖凤帮”的核心人物叶秋的人。
如今叶秋如此明显地倾向他,甚至不惜搬出姚书记的态度。
李仕山再结合福进之前的情报,几乎可以断定,姚星亮书记在这件事上,已经与叶秋,乃至她所代表的前任副书记遗留的政治力量,达成了共识或利益交换。
“这个利益肯定足够大,大到姚星亮愿意正面与市长郑春平角力。”李仕山心里嘀咕了一句。
当然,或许姚星亮本身也有遏制郑春平势力进一步做大的考量。
叶秋汇报完黄岚县的人选,语气突然变得更加“推心置腹”起来。
她又将一份名单递了过去,指尖在纸张上轻轻点了点。
“仕山书记,另外,市里还有几个副职岗位也面临调整,”
叶秋压低了些许声音,“您如果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或者对干部使用有什么想法,我们组织部可以优先考虑,纳入考察范围。”
李仕山接过来一看,名单上罗列的竟是教育局、工商局、发改委等几个实权副职的空缺。
李仕山算是看出来了,为了把孙浩民推上黄岚县委书记的位置,叶秋这次真是下了血本!
不过想想也是。孙浩民如今是正处级,如果成功上位市委常委兼黄岚县委书记,不仅是级别跃升一级,更是在副厅级这个层面站到了前列,前途豁然开朗。
自己当初升副厅,还在普通副市长的位置上熬了一阵资历呢。
李仕山心中对比,有了想法,“这个孙浩民看来能量不小,必须好好摸摸他的底细。”
面对叶秋几乎明示的利益交换,李仕山心中自然是嗤之以鼻,不过面上却露出谦逊的表情。
他摆了摆手,将名单轻轻推了回去,动作自然却带着明确的拒绝。
“叶部长太客气了。我初来乍到,对安江的干部情况还在熟悉阶段,人头都还没认全,可不能乱点鸳鸯谱,耽误了工作。”
“组织部的方案一向考虑周全,你们按程序、按规矩办就行,我这边暂时没有额外的人选推荐。”
李仕山语气那叫一个诚恳,让人挑不出毛病。
这番表态之后,李仕山不再给叶秋继续游说的机会,直接拿起笔,在黄岚县委书记人选的报告上,利落地签下了“已阅,请姚书记批示”几个字。
他的态度很明确,此事由姚星亮定夺,他不置可否。
叶秋见李仕山滴水不漏,丝毫不接招,眼中迅速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失望之色。
但她的脸上职业化的笑容依旧维持得很好,又公式化地寒暄几句,便起身告辞。
李仕山将叶秋亲自送出门口,回到屋子的他脸上的温和瞬间收敛,变得异常沉静。
此时,福进也恰到好处的走进了办公室,李仕山直接说道:“想办法,多打听一下孙浩民这个人,尤其是他的背景和过往,越详细越好。”
“明白,书记。”福进领命,悄然退出。
办公室内重归寂静,李仕山沉思片刻,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声音压得很低:
“老周,查一下安江市委办的孙浩民,资料越详细越好。”
两天后,李仕山迎来了履任安江后的第一次书记办公会。
这是在召开市委常委会前,必须进行的一次重要酝酿和协调会议,旨在对重大议题,尤其是人事安排,提前沟通,寻求共识。
对于为何是召开范围稍大的书记办公会(五人小组),而非更核心的“三人小组会”,李仕山心知肚明。
那正是因为叶秋上次来汇报时,自己在她和姚书记明显属意孙浩民的情况下,没有表态支持。
如果只是三人(书记、市长、副书记)小范围沟通,自己很可能保持中立,那么黄岚县委书记的人选问题极有可能因书记和市长意见相左而搁浅。
而现在,将组织部长叶秋和纪委书记纳入进来,组成五人小组,姚星亮的意图就很明显了。
他和叶秋的明确支持,增加孙浩民这边的分量,力求在提交常委会前,就能形成相对有利的态势。
“会议还没开始,博弈就已经在细节中展开了。”已经坐在会议室里的李仕山,看着手里要讨论的名单默默地念叨了一句。
李仕山特意提前了十分钟抵达会议室。
作为三把手,他本不必如此早到,但考虑到自己年纪最轻、资历最浅,保持低调和谦逊总是没错的。
他选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秘书早已为他泡好了茶,热气在安静的会议室里缓缓升腾。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组织部长叶秋也到了。
她今天穿了一身深色套装,显得干练而沉稳,与李仕山目光交汇时,露出一个程式化的笑容。
随后进来的是一个约莫五十出头,身材精干,面容严肃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