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先生!”
青黛快步穿过观众席过道,“那个……你待会儿有时间吗?”
她一出声,谢颂执就已经放慢了脚步,闻言更是面不改色地摁掉了助理打来的电话。
男人惜字如金:“有。”
被她逮到了。青黛喜上眉梢:“尹教练说让我带你去吃一顿庆功宴,你方便吗?”
谢颂执往赛场内看了一眼,又转回视线,语气不冷不热:“我只是完成了我分内的工作。就此去打扰贵队的庆功宴,应该不太合适。”
青黛眯起眼睛打量他。小样,换了个身份,连拒绝的说辞也变得礼貌又滴水不漏。
她自顾自摘下护胸和手套:“什么打扰呀?如果你不去,那就只能我自己一个人吃了。”
“这顿庆功宴还是省领导安排的呢。”
脱护具的过程中,一转动肩膀,青黛还轻轻嘶了两声。
谢颂执微拧眉。
青黛却得意地暗笑。
没招拒绝了吧?
这次得乖乖跟着她走了吧?
“庆功宴,只有我和时小姐?”沉默半晌,男人问。
青黛点头,她往后指了指赛场:“省队的小朋友们在备战大赛,这个关头没法出去胡吃海塞。尹教练就留下来陪他们训练了。”
她说得特别轻松:“所以——目前队里就我一个闲人。”
唉。这么说起来还怪惆怅的。
从小接触反曲弓开始,她还是第一次做个不训练、无比赛的“闲人”。
谢颂执垂眸,那双冷静又冷漠的眼睛极快地掠过一种浓烈情绪,转瞬即逝。他唇角平直:“……我们去哪里吃?”
“你同意了!”青黛抓着护具,高兴地摆了摆手,“嗯……你有什么喜好吗?忌口呢?”
谢颂执说:“我不挑食。”
青黛满意地点点头,又笑出声:“那太好了!我知道有一家店,是射箭队前主厨开的,保证干净健康,绝对不会损害你的嗓子。我们去那吃,可以吗?”
谢颂执淡淡应了一声,把脸转了回去。他似是不太习惯应付这种热情洋溢的关心,又好半晌没说话。
但青黛无所谓,她一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扯天扯地,忘乎所以。
抛开她本身就是个阳光型话痨这一点,青黛也是存了小心思的。
趁现在使劲套近乎,希望等会儿开口谈赞助的时候,对方能点点他高贵的头颅。
那家饭馆离赛场大概有两三公里,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寻常这个距离,青黛都是走过去的。但有谢颂执在,她决定挥霍一把,扫辆共享单车走。
这时,她眼尖地发现了几辆小黄车,正要扫开,谢颂执叫住了她:“时小姐,我的车停在车库。我去开车。”
青黛把住车把,回头:“很近的。而且饭馆在小巷子里,你停车可能不太方便。”
“没事。”谢颂执摇头,坚持道,“我去开车。”
“嗳——”青黛没喊住,就坐在单车座上发了会愣。
时值九月初,傍晚的风吹打在人的脸上,依旧有些许散不开的闷热。青黛用手掌扇了扇风,没凉快多少,反而带起肩肘的一片刺酸。
她垂头。
用脚尖在地上画着一圈一圈的圆。
一辆漆黑的路虎揽胜无声滑停,车内的人就那么静静地盯着青黛,片刻后,他才轻摁喇叭。
嘀——
很短促的一声。
青黛回神,她重新扬起笑脸:“这么快?”
谢颂执点头,往前探身,替她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哦,谢谢。”话是这么说,青黛踌躇了片刻,想着要不还是坐到后面去。
“上来吧。”
谢颂执说:“我单身。”
“哦——好不意思。”青黛大大方方地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会有不方便的地方。”
比如,他已经有对象了之类。
原来没有。
青黛一脚蹬上副驾,再扣上安全带。
谢颂执淡声:“我会开慢点。”
青黛说:“没事啊,我不晕车。”
“嗯。”谢颂执面色冷淡,右手按下中控台,“时小姐,坐好。”
座椅无声后移,紧束的安全带从青黛肩头松脱几毫米,留下足以喘息的空余。
“……”青黛抓着安全带,感觉谢颂执似乎处处在为她的旧伤考虑。
是错觉?
她的伤病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青黛眨眨眼。她应该瞒得挺好的吧,不然不至于被全网的观众嘲“打比赛好像在梦游”、“水平下滑那么多是几百年没摸箭了吗”、“天赋耗尽趁早退役”。
她揉眉头。
“其实我们也不算第一次见面。”青黛说,“你叫我青黛就可以了。”
什么骂声都是虚的。
套近乎,拉赞助是实的!
是可以帮小运动员们支撑梦想的真金白银。
谢颂执无意识地捏紧方向盘:“……你还记得我?”
“什么?”青黛扭头,“那个……我记性应该没那么差吧。”
这不一周前才刚刚见过。
谢颂执目光平视前方道路,又是好半晌的沉默,他才道:“嗯。”
“你也叫我的名字就好。”
青黛莫名感觉男人的气场柔和许多,像是一块绷紧的冰总算不滋滋地往外冒冷气了。
她抓抓下巴。
这是……有戏?
亲自解说了一场比赛,他也明白这群小运动员是很有价值的了吧!
青黛灿烂道:“好的,颂执。”
谢颂执绷着脸:“到了。”
“哦好。”青黛笑嘻嘻,扭身下车。
这小巷子里确实不方便停车。青黛戴着从男人递给她的口罩,站在饭馆门口等他。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谢颂执才快步走过来:“不好意思,让你等这么久。”
“没事!”青黛眼睛往上一抬,男人额前浮了层细汗,察觉到她的注视,谢颂执立刻抬手,侧过脸拭去脸上的汗。
青黛有眼色地移开视线。
不愧是央台男主播,还挺在意形象的。
青黛轻咳嗽一阵,领着他往里走:“走公账,你想吃什么就点,不过……别浪费粮食,否则秦大厨会揪着你的耳朵骂人。”
秦大厨就是国队的前厨师。
谢颂执五官虽冷,但认真地点了点头。
青黛扭过头笑。
不过,今天秦大厨恰好不在。青黛商量着点了三菜一汤,有荤有素,营养均衡。
青黛早饿了,埋头就是大吃特吃。对面的谢颂执吃饭也很安静,虽然没人说话,但桌上意外没有冷场,反而很和谐。
等吃得差不多了,青黛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又咕嘟咕嘟灌下去两口白开水,再抬眼,“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夕阳暖橙色的余晖落在她的瞳孔里,使她的眼神看起来格外真挚,亮晶晶得像水果香味的硬糖。
谢颂执握着杯子的指间莫名一颤,他冷淡道:“什么?”
“那个赞助的事,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我保证,他们是有价值的!”
谢颂执:“什么赞助?”
哗啦啦。青黛的心凉了半截,她怏怏:“好吧,没事。我再找找别人。”
错付了!好他个谢颂执!看着好说话,原来是跟她打太极!
难道真的要去找别的赞助商?
可负责拉赞助的高经理说,他已经失败了十几次,没有中小型企业愿意“烧钱来赞助这种没人看的比赛”,都说是“铁定亏本的买卖”。
大企业则更加不会在这一群没有名气的小孩身上投钱。
青黛正满心琢磨着,就听对面的男人喊了她一声:“青黛。”
谢颂执嗓音冷冽,低沉而平稳:“你遇到麻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