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宁见状,索性坦白:“老丈神了!棉籽油烟点高,最能激出椒香。”
赵老饕抚掌大笑:“妙极!棉籽油性温,正合了‘椒性燥热,需以柔克刚'的医理。”
他眉头紧锁,思索片刻:“这锅底若再加三钱紫苏籽油,辣味能再润三分。”
顾宁眼前一亮——这正是他试验多次未成的配方!
“老人家,快请坐,您可真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另一位白须老饕李公用玉勺在汤面轻轻一旋,带起琥珀色的漩涡。
他忽然将勺子倾斜,一滴汤汁顺着勺沿缓缓垂落,在即将滴落时又被他猛地收住。
最后又用玉勺盛起一勺汤来放在鼻翼前深嗅。
跑堂的小二立马挺直腰板:“客官好眼力!这锅底是咱们顾掌柜亲手炒制,锅底用的水是天山雪水,牛油取的是......”
牧野轻声在顾宁耳边道:“牦牛的板油。”
“取自三岁口的牦牛,而且是去年冬至前后宰杀的”
顾宁瞪大眼睛,这么神?这都能闻出来?!
“老丈如何得知?”顾宁忍不住追问。
李老饕的玉勺突然往汤里一戳,挑出半片尚未融化的牛油:“瞧这结晶纹路。”
众人凑近,只见那牛油上果然有松针状的纹路。
“只有吃过雪山沙葱的牦牛,油脂才会形成这等纹样。”
陈玉堂抚掌大笑:“前辈果然好眼力,这正是去年冬猎时,我在祁连山猎到的野生牦牛。”
“果然是啊!”
“哎哟,这李公竟然厉害如斯~”
牧野在旁边摇头,这人,刚刚还说什么要低调,现在已经坐上桌去了。
“这位小兄弟是?”
顾宁给各位老者亲自端上茶水后,恭敬地自报家门:“我是这家店的厨师,也是合伙人~”
赵老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厨师向来都对自己的手艺评价极为看重,所以才如此激动吧~
不过,这厨师着实是年轻了点~
不过英雄向来不问出处,有志不在年高,现在正是年轻人的天下。
李老饕突然用玉勺敲击杯盏:“恕老夫直言,天山雪水虽好,但若换成虎跑泉的活水......”
“水太软,压不住牛油!”孙老饕迫不及待地插嘴,“该用玉泉山的硬水,配上......”
三位老者竟当场争论起来,银筷玉勺在席间飞舞,宛如一场食林论剑。
陈玉堂趁机凑到顾宁耳边:“瞧见没?这把‘天下第一嘴'吵赢了,咱们分号就能开遍大江南北!”
顾宁则是越看那赵老眼熟的不行。
突然“咣当”一声,赵老饕把随身携带的乌木食盒拍在桌上:“也罢,今日老夫豁出去了!”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包泛黄的旧籍:“这是前朝御膳房失传的《椒谱》,换你三勺锅底秘料!”
牧野的剑鞘立刻横在顾宁身前,却见自家小夫郎已眼疾手快地舀起一勺红油:“再加个条件......”
顾宁眨眨眼:“您得给‘将军怒'题首诗。”
当夜,鼎沸居的照壁上多了幅墨宝:
《尝将军怒锅实记》
汉源椒王火中舞
祁连牛脂化金汤
莫道书生无胆气
一口热血沸肝肠
落款处三个朱红钤印惊呆众人——这三位老饕,竟是退隐的翰林院三大学士!
陈玉堂见好就收,他当即宣布几位老者的这一餐免费,并且三日内几日来就餐一律免单。
鼎沸居二楼。
牧野看着楼下墙壁上的题字问道:“你如何知晓那几位老者是翰林?”
顾宁指指自己的脑袋:“虽然我不认识那几位翰林,但是我对美食有记忆,牧霖带我们去吃的桂花醪糟,正是赵老夫妇开的。”
牧野这下是真乐了,赵老一进来他就认出来了。
他本想找机会告诉阿宁,谁知阿宁竟然自己认出来了。
前太傅赵翰林生平融合了诗书雅韵与美食之趣,其人生轨迹展现了文人雅士的独特风骨与生活哲学。
前太傅赵翰林生平有两大爱好,一是作诗,二是美食。
人称——诗厨双绝。
他的诗作大多流传于世,为世人拜读,现在他专注于美食,又是一方老饕。
据说先帝曾设“千叟宴”,赵翰林作为品膳官,竟当庭指出御厨的“龙井虾仁”用了陈茶。
“爱卿如何得知?”
“新茶涩味在舌尖,陈茶涩味缠喉头。”他捋须一笑,“就像吏部奏折,新鲜的硌眼,存久了的......堵心。”
“哈哈哈哈,爱卿言之有理!”
满朝文武冷汗涔涔,唯有先帝大笑赐下尚方筷子——可先斩后奏纠御膳。
顾宁给牧野倒一杯茶:“尝尝~天山雪水泡的茶~”
牧野闻了闻:“不过,锅底用的水是天山雪水,这话就有点夸张了吧?”
顾宁笑着解释:“这算是一个卖点,陈玉堂没说假话,只不过用雪山水的话比一般的锅底要贵五两银子。”
牧野把茶杯放下:“茶不错。”
顾宁调皮地眨眨眼:“跟普通的井水喝起来有什么不一样?”
牧野:“......”
他无奈道:“你知道,我一向对茶艺不在行。”
顾宁两手一摊:“巧了,我也是。”
五两银子不算少,但是对于京城多数人来说也不算多。
多花五两银子就能吃上天山雪水的锅子,他们还是很愿意付这个钱的。
不得不说,陈玉堂确实有经商头脑。
单单一个锅底就被他玩出了花样,菜品更是不同凡响。
比如说每日限量供应的雪花牛肉,肉纹现松针状,肉质鲜嫩,每桌限量两盘,先到先得。
秘制黄羊肉,用甜水坊梨汁去膻,只此一家,别处没有。
还有顾宁精心制作的手打鱼丸,精品虾滑。
豆腐、冻豆腐、千张、豆皮应有尽有,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让人吃过一次就忘不掉。
牧野摇头:“这小子,真是......”
话音未落,楼下突然爆发喝彩。
只见小牛穿着特制短打,单手托着个三尺宽的黄铜锅健步如飞。
锅底红汤竟半点不洒,惹得镖局的人直喊好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