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好像在这一刻彻底被静音,当然,更有可能是此刻的她出现了短时间的失聪。
她能想象出最坏的情况——
一个高音没上去,台下传来失望的唏嘘;
舞步错了拍子,引来窃窃私语;
甚至更糟,因为紧张而忘词,只能尴尬地愣在台上,聚光灯像审判的目光将她钉在原地……
她甚至能清晰地勾勒出那时哥哥可能的表情——不是愤怒,而是更让她难受的、深藏在眼底的失望,以及为了不让她压力更大而强装出的宽容。
每一个从脑海中闪过的念头都让她指尖冰凉。
但是。
她在心里用力地、近乎倔强地反驳自己。
我练习了千百遍,我熟悉这里的每一束光,每一寸地板,这是我的歌,我的舞台。
我能做好的。
我必须做好!
为了哥哥,也为了……我自己。
怀揣着这份混合了恐惧与孤注一掷的自信,她向控制台方向微微点头示意。
升降台启动了,熟悉的轻微失重感传来,带着她缓缓向上,通向那片光芒。
就在上升开始的刹那——
“轰隆——!!!”
一连串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巨响,仿佛来自地底深处,又像是巨大的建筑在远处崩塌,隐隐夹杂着模糊的、绝非庆典应有的骚乱声,从场馆外部传来,穿透了厚重的墙体!
云梦溪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冲出喉咙,连带着她的脚步都为之颤抖了一下,让她失去了身体的重心。
而这还不是突变的全部。
“嗡——!!”
她耳中的返听耳麦毫无征兆地爆出一阵刺耳欲聋的电子忙音,那声音尖锐得仿佛要钻透她的耳膜,瞬间打乱了她所有的呼吸和心跳节奏。
以及击溃了她刚刚做好的所有心理建设。
恐慌如同冰水兜头浇下。
怎么回事?!外面发生了什么?!耳麦怎么了?!
本该用来稳住身体的手在耳麦发出噪音的那一刻就转向了保护她的耳朵,她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耳朵,感觉脑袋好像遭受了一记重锤,变得昏昏沉沉的。
这一连串的意外让她本能地想要逃离这个正在上升的铁笼子,她下意识地向升降台边缘挪动,想要示意控制台停下,或者……她现在应该干脆跳下去!
可偏偏就在这时,或许是外部震动的影响,或许是电路受到干扰,升降台猛地一个不自然的顿挫和晃动!
“啊!”云梦溪猝不及防,脚下不稳,惊呼一声摔倒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膝盖和手肘传来一阵钝痛。
就这么一耽搁,升降台已经平稳地继续上升,她失去了第一时间脱身的机会。
但这不是重点。
耳麦里那刺耳的忙音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年轻但极其快速、焦急,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的男性声音。
这道声音通过连接场馆音响系统的频道,强行切入,瞬间响彻整个沧海明珠,甚至……这道声音正在通过沧海明珠的超级音箱系统,正在向全城广播!
“所有人注意!这里是紧急通告!重复,紧急通告!一种名为‘崩坏’的未知灾难正在发生!这不是演习!请所有市民立即寻找坚固的掩体,保持门窗封闭,远离人群密集区!不要外出!不要……”
然而,这段关乎无数人生死的警告广播,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
“哧——咔!”
声音被粗暴地掐断了。
但在切断前的最后一瞬,云梦溪的耳麦里,清晰地捕捉到了另一端传来的、令人血液凝固的声音——
那是一连串短促而激烈的枪响!
随后是能量武器特有的嗡鸣与爆裂声,电流拘束器也爆发了独有的电流杂音,人体碰撞与闷哼,以及密集的脚步,严肃的呵斥……
那个演讲者……被攻击了?被制服了?是谁?
升降台仍在上升,已经接近顶点。
云梦溪挣扎着爬起来,内心的恐惧已经达到了顶点,但一种近乎荒谬的“职业本能”让她在登上舞台的前一秒,下意识地拍了拍裙子,抹了把脸。
然后,她如愿的“升”上了舞台。
聚光灯如约亮起,但照亮的不再是梦幻的布景。
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舞台中央和两侧,几台涂装陌生、型号未曾公开过的泰坦机甲。
它们已经被数量更多、显然属于神州军方的制式泰坦死死按在地上,厚重的拘束锁链缠绕着它们的关节,能量抑制器嗡嗡作响,让其动弹不得。
而在舞台边缘,那具黑,紫,绿三色相间、她不久前还在新闻里看到过的“阿拉哈托”装甲,此刻正半跪在地。
与那些大概是刚出现不到几分钟就被强势制服的泰坦机甲一样,此时的阿拉哈托同样被闪烁着危险电弧的特殊拘束装置牢牢锁住。
她的装甲上甚至没有什么战斗的痕迹,只是头盔低垂,失去了意识。
这……这是什么?!军事政变?恐怖袭击?科幻电影现场?!
紧接着,就在她完全登上舞台,暴露在所有人面前的那零点几秒,一种无形的、普通人听不见但能清晰“感觉”到的尖锐嗡鸣声横扫而过!
“砰!砰!砰!”
舞台上空,几架似乎未被完全控制、仍在试图挣脱或攻击的小型无人机甲,在这嗡鸣过后,核心部位猛地爆发出一团刺眼的白光。
随即,这些无人机甲冒着黑烟,如同断翅的鸟儿般栽落下来,摔在舞台地板上,成为一堆废铁。
这些突然出现的武装力量或许在其他地方足以匹敌一个小国家的全部军事实力,甚至这里的装备能横扫大部分落后的国家。
但在这里,它们只是出现了不到十分钟就被如此干脆利落,且几乎没有任何大型损失的被制服了。
一切都和预想中的光芒万丈、万众期待截然不同。
没有音乐前奏,没有欢呼的海洋,只有冰冷的钢铁、压抑的对抗、未散的硝烟,以及台下观众席上无数张写满惊恐、茫然、不知所措的脸。
世界……仿佛脱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