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毛子的女人在年轻时都很漂亮,而且还是那种惊心动魄的美——眼前的女郎穿着连衣裙,衬托出美好曲线,那股青春的气息,混合着一点点列车车厢特有的气味和隐约的冷霜香气,扑面而来。
面对如此鲜活、亮眼,带着异国风情的美女,一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强哥竟有些手足无措。
“小、小姐……你、你找谁?”
女子似乎对强哥的反应并不意外,或许是习惯了男人们初见时的怔愣。她嘴角向上弯起,露出一个浅浅的的笑容,如同冰湖上漾开的第一道涟漪。
她用不太熟练的华语开口道:“我……回国的时候,给家人的礼物没带够,想买一些……化妆品。”
她顿了顿,碧蓝的眼睛在强哥脸上,以及他身后车厢内快速扫过,“问了好几个人,也没有我喜欢的牌子。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华国的商人?”
她的语调有些生硬,个别字发音别扭,但意思表达得清清楚楚,而且声音清脆悦耳,像敲击冰棱很是好听。
强哥一听连连点头,侧身让开了些门口,语气恢复了爽朗的样子,却仍比平时温和:“有,有有!进来说,进来说。”
女子嫣然一笑,道了声谢,便迈步走了进来。
“我叫安娜,”她主动说道,汉语说得有些慢,但很认真,“在华国留学,现在放假了,正好回去探亲。”她解释着自己的行程。
他搓了搓手,脸上堆起生意人惯有的笑容:“安娜小姐是吧?你好你好!我叫强子,这位小兄弟叫王刚。”
他指了指刘东。“咱们跑点小买卖,混口饭吃。你说化妆品……具体想要啥牌子?咱们华国现在好东西也不少,有些牌子在你们这边还挺受欢迎。
安娜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那……现在能看看吗?如果可以,我想买一些。”
“好、好”
强哥转身,从自己床铺底下拖出一个大帆布包,利落地打开,从里面拿出几个包装完好的纸盒,上面印着华文和英文的化妆品标识。
安娜接过,仔细地看了看外包装,又打开盒子嗅了嗅膏体的气味,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很好,是正品。”她抬起头,看着强哥,“这些,我都要了,多少钱?”
强哥报了一个价格,安娜迟疑了一下讨价还价了一番,然后低头从随身的小包里掏出卢布准备付账。
就在安娜低头数钱、强哥满脸堆笑准备接过卢布的那一刻——
“呯!”
一声尖锐的爆鸣毫无征兆地炸开,紧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响,包厢窗户的玻璃炸开一个小洞。
一颗子弹擦着安娜的耳边呼啸而过,打在了车厢的上部。
“啊——!”
安娜发出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她本能地朝床上躲去,一下扑在坐在床上的刘东怀里。
刘东只觉得一股混合着冷霜香气的温热躯体紧紧贴了上来。
“我操,什么情况?”
强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几盒化妆品差点掉地上。他第一反应是抬头看向破碎的车窗,又猛地转向门口,眼神里是茫然和惊疑,“啥、啥情况?爆胎了?……不对啊,这是火车……”
“趴下!强哥趴下!”
刘东的吼声比他脑子转得更快,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带着怀里的人极其狼狈、连滚带爬地缩向床上内侧的角落。
他的动作毫无章法,甚至撞到了小桌板,腿也磕在了床沿上,但总算躲进了窗户直射死角的隐蔽处。
强哥被刘东这一嗓子吼得彻底清醒,虽然还没搞明白什么情况,但“趴下”两个字的意思还是懂的。
他也顾不得形象了,身子猛地往地上一扑,顺势滚到了床底下,动作竟出乎意料地敏捷。
此时列车正行驶在一段较大的弯道上,轮轨摩擦发出悠长而沉闷的声响,车速明显减缓。
“刚才是打枪吧?”刘东战战兢兢的问道。
“刚哥,车下面有人,有好多人”,张晓睿惊恐的声音从上铺响起,
“什么,有人?”,刘东诧异的问道,随即偷偷的探出头朝车窗外望去。
只一眼,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窗外,是荒凉的快速后掠的灌木和土地。而在更近一些的路基旁,十几个身影正嗷嗷叫喊着,奋力追赶着速度降下来的火车。
那些人穿着显眼的、蓝白相间的条纹衣服,在灰暗的天色和背景中格外刺目。他们手里挥舞着棍棒、铁钩,有几个人拎着手枪。
扭曲兴奋的脸孔,疯狂挥舞的手臂,野兽般的嚎叫,汇成一股令人胆寒的声浪。
“坏、坏了……”刘东的声音干涩发颤,带着无尽的惊恐,他缩回脑袋,看向同样脸色惨白、从床底探出半个头的强哥,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强哥……窗外……好像……又是劫匪!”
强哥一听“劫匪”二字,脸色瞬间阴沉如水,最初的慌乱被一股更深的戾气取代。
他“呸”地吐了口唾沫,猛地从床底下爬出来,一把从自己枕头下拽出那把刚到手不久手枪。
咔嚓一声上膛,眼中闪过一丝豁出去的狠色:“妈的,阴魂不散了是吧?真当老子是泥捏的?跟他们拼了。”
他的话音刚落,上铺的阿辉也动了。他一声不吭,单手一撑上铺边缘,强忍着肋间的疼痛翻了下来。
站稳的同时,右手已经从后腰摸出了寒光闪闪的匕首,他没有像强哥那样叫喊,只是沉默地站到了门边,匕首反握,摆出了一个随时准备近身搏杀的姿态。
安娜也被这紧张的气氛感染,强压着恐惧,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扒着床沿朝窗外飞快地瞥了一眼。
“咦?”
她发出一声轻呼,碧蓝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怎么了?”强哥立刻警觉地问道,枪口微微调整方向。
安娜转过头,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声音带着颤抖:“他们……他们穿的是犯人的衣服,蓝白条纹……那是伊尔库茨克第二监狱的囚服,天啊,难道……难道他们越狱了?”说到“越狱”两个字时,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恐惧。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嘴唇哆嗦着,用更快的语速补充道:“那所监狱……关着的都是重刑犯。杀人犯、抢劫犯、帮派分子……全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们怎么会跑出来,还在这里拦火车?”
安娜的话让车厢内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如果说刚才还只是面对未知劫匪的紧张,现在则是一种直面真正亡命之徒的寒意。
“艹!”
强哥听完,脸上的狠色未消,却多了几分凝重和郁闷,他低骂一声,“比劫匪还他妈吓人。”
他握枪的手更紧了,指节有些发白。如果是普通求财的劫匪,或许还有周旋余地,可面对一群越狱的、毫无顾忌的重刑犯……那几乎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列车依旧在减速,弯道还未完全驶过。外面那些囚犯的嚎叫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甚至能听到铁钩刮擦车厢外壁的刺耳声音,以及俄语疯狂叫骂和催促同伙加快速度的吼声。
有人已经开始试图用铁钩勾住车厢的扶手或栏杆。
“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这次子弹打在了车厢外壁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显然开枪的人离得更近了,或者在试图威慑。
“他们想爬上来!”阿辉冷静地判断道,身体已经贴紧了门边的墙壁,匕首横在胸前。
怎么办?是守在这狭小的包厢里,等待可能被攻破的结局,还是……
“强哥,”刘东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但他强迫自己快速思考,“不能让他们上来,这列火车人多,一旦被他们突破……”
强哥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眼神闪烁,瞬间做出了决定。“阿辉,守好门,别让任何人从门口进来!”他低吼一声,然后猛地转向窗户,枪口对准窗外,“你们都躲到最里面去,趴低!”
说完,他不再犹豫,冒险窗户拉起一下,对着路基下最近的一个囚犯身影,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在相对封闭的车厢内回荡,震耳欲聋。
车下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那个身影踉跄着倒下。
这一枪,如同捅了马蜂窝。下面的囚犯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加疯狂愤怒的吼叫,子弹如同雨点般朝着这扇窗户倾泻而来。
“砰!砰!”
子弹打在车厢外壁和窗框上,碎屑纷飞。强哥早已缩了回来,背靠着车厢壁,大口喘着气,脸色有些发白。刚才的冒险一击虽然见效,但也让他暴露在极大的危险之下。
“他们人太多了,而且还有枪”,强哥咬着牙说道,眼神里终于浮现出一丝绝望。对方虽然是乌合之众,但却是有组织、有武器、且完全疯狂的亡命徒。
刘东下意识抬头往窗外一瞥,心跳几乎骤停——火车转弯,正好可以看到前面的车厢。前方的车厢门外,几个犯人已经抓住了车门边的把手砸碎了门玻璃,正往车上爬。
“糟了!”刘东的声音因惊恐而尖利变形,“他们上车了,前面车厢。”
强哥猛地扑到窗边,看到这样的情景脸色也变得铁青。
“哐当——”
前面一节车厢的门被打开,后面几个囚犯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拼命追赶着,眼看就要钻进车里。
“他们……他们真爬上来了……”
阿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原本全神贯注戒备着包厢门,此刻听到前面车厢里传来的尖叫一声慌乱的说道。
强哥脸上的狠戾第一次被恐慌覆盖,以前在国内混社会,他那些“道上”的手段无非是威胁、恐吓,最多见点血,对方多半就怂了。
可眼前这些是刚从监狱里逃出来的亡命徒,监狱的严酷、逃亡的绝望已经把他们逼成了真正的野兽——野兽是不谈判、不畏惧的。
“怎么会这么快……”
强哥喃喃道,握枪的手心全是冷汗。他原以为还能凭借车厢固守一时,等待可能的转机,可现在犯人已经突破了列车本身的屏障。
“哇,我姐姐还在前面呢,这可怎么办啊?”,脸色惨白的安娜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他们进来后……会一节车厢一节车厢搜过来。”刘东强迫自己冷静分析,尽管牙齿都在打颤,“这列火车乘客太多,会乱成一团……到时候……”
“呯、呯”,前面车厢里的枪声打断了他的话,随即“乒乒乓乓”的枪声响起,显然是打了起来。
“还有人换了枪”,强哥喃喃的说道,显然在和那帮大兵的交易中不只他们一伙换了枪,其他的人也有心思活络的。
“强哥,怎么办?”阿辉也慌乱问道。
“呃……”,强哥呜呼了一下也没有了主意。
刘东“唰”的一下拽出枪,笨拙的摆弄着,好容易把子弹上了膛,似乎下定了决心“冲过去吧,两面夹击,不能等他们过来,趁现在他们刚上车还没站稳——”
话没说完,前方车厢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惊叫声,女人的哭喊、男人的怒吼混杂在一起,顺着车厢连接处传来,在窗外呼啸的风声中时断时续,却比任何明确的威胁更让人毛骨悚然。
而枪声也停止了,应该是普通的老百姓没能斗过凶残的犯人,更何况这些犯人中间甚至还有几个服过役的俄国大兵。
过道里的混乱像潮水般涌近。脚步声杂乱而沉重,跌跌撞撞,间杂着粗重的喘息和惊恐的呜咽。木质地板被踩得咚咚作响,仿佛整节车厢都在震颤。
“快跑,快跑啊”有人带着哭腔嘶喊。
刘东将包厢门拉开一条窄缝——过道里昏暗的灯光下,人影幢幢。一个穿着破旧西装的中年男人正连滚爬地向后跑去,领带歪在一边,眼镜斜挂在耳朵上,脸上全是血污和骇然。
他身后,更多惊慌失措的面孔挤成一团,女人散乱的头发贴在汗湿的额前,孩子被死死捂在怀里不敢哭出声。
而前面的走廊里可以听到彼得罗夫大声的喝斥和咒骂声,随着“呯”的一声枪响,声音戛然而止。
“强哥,咱俩守住过道,露头一个打一个”,刘东咬了咬牙十分害怕,却又不得不上的样子。
“好,和他们拼了”,强哥一股豪气涌上来,在这么漂亮的俄罗斯女人面前自然要表现出他的英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