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席卷过死寂的夕山广场,吹得洛羽格外的冷。
洛羽的目光扫过红色的跑车残骸,扫过矗立在台阶之上岿然不动的黑色魔影,最终定格在不远处白色的雪地上。
那里,倒插着他的黑火重剑。
无需确认,这就是自己刚刚离开的那个夕山广场。
“魔域……”洛羽轻声呢喃,用力握住了手中的燃云剑。
剑身之上,有雷光涌动,只是这雷光,却骤然明灭不定地闪烁了一下。
“洛羽!”徐梦白的目光望了过来,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担忧,“你灵能……还撑得住么?”
一路血战,徐梦白丹田内的灵能早已枯竭,全凭一股意志强撑着不敢倒下。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洛羽的消耗,只会更甚。
感受到徐梦白言语中那份关切,洛羽嘴角努力扯出一个苍白的弧度。
“别小看我啊!”
洛羽的灵能确实已几乎告罄,丹田的星空中群星黯淡,唯有那倒吊人牌,兀自散发着夺目的光辉。
然而就在倒吊人牌的光晕之下,一张毫不起眼、描绘着饼干图案的塔罗牌,同样亮着柔和的光芒。
星币——灵气饼干!
这张在出云谷灵矿深处意外觉醒的小阿卡纳牌,作用纯粹而珍贵——储蓄灵能!
随着饼干上五芒星纹路逐一亮起,近一个多月在夕山苦修积累下的、无比纯净的灵能洪流,瞬间奔涌而出,疯狂注入洛羽那早已干涸龟裂的经脉!
几乎枯竭的力量如久旱逢甘霖,以惊人的速度充盈起来!
嗡——!
燃云剑仿佛感受到主人的意志与复苏的能量,剑刃上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雷光!
电蛇狂舞,发出刺耳的噼啪炸响!碧蓝色的光芒照亮了漫天飘飞的雪片,也映亮了洛羽因极度专注而紧绷的侧脸。
洛羽缓缓举起了燃云剑,剑尖直指石阶上方那片因狂暴雷光而剧烈扭曲的空气。
洛羽不知道魔域究竟有多少层,但洛羽知道,只要自己一路斩过去,就能斩出一条通往人间的归路!
然而,就在燃云剑高举过顶,肆虐的雷光攀至最狂暴巅峰的刹那——
洛羽的身体猛地剧震!
仿佛被无形的万钧重锤狠狠砸中胸口,洛羽眼前骤然一黑,喉头腥甜上涌,一大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身前刺目的白雪!
沛然无匹的雷电之力瞬间失控,如同挣脱了缰绳的狂暴野马,在他本就脆弱的经脉内疯狂冲撞、撕裂!
燃云剑脱手坠落,剑身上的雷光不甘地挣扎闪烁了几下,终是彻底熄灭。
洛羽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重重向后摔进冰冷的雪地中,激起一片纷扬的雪尘。
“洛羽!”徐梦白肝胆欲裂,猛地扑过去,一把将洛羽抱在怀中。
徐梦白能清晰地感受到洛羽身体剧烈的颤抖,感受到他体内能量残余的游走暴动。
可徐梦白不知如何是好,能做的,唯有张开双臂,死死将洛羽抱住。
“没……事!”洛羽牙关紧咬,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撕裂的肺腑中挤出。他强忍着足以让人昏厥的剧痛,竟硬生生从徐梦白紧箍的怀抱中挣脱、站起!
他的眼神里没有半分退缩,反而因极致的痛苦淬炼得如寒星般锐利逼人。
没有去捡地上的燃云剑,洛羽艰难地抬起手——一截三尺长的翠木凭空出现在他掌中。
翠绿欲滴!其上天然缠绕着细密的银色雷纹——雷击桃木!
雷击桃木天生蕴藏雷霆之力,既然雷光灵术能斩破魔域,这饱经天雷洗礼的神木,没理由做不到!
仿佛感应到洛羽那不屈的意志与决死的信念,雷击桃木上沉寂的银色雷纹骤然灼亮!
明明不见一丝电光外泄,但那纯粹、内敛、独属于雷霆的恐怖气息,已无声地弥漫开来,令周遭飘落的雪花都为之凝滞!
然而,就在洛羽即将引动雷霆之时——
一股无法言喻的阴冷、死寂、仿佛能冻结灵魂最深处的气息,骤然降临!
洛羽艰难地转过头,就看到台阶上的魔影动了。
它深紫色的眼瞳,宛如两簇在深渊底部燃烧的幽冥鬼火,冰冷、漠然,不带一丝情感地锁定了洛羽。
它迈开了步伐,拾级而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毁天灭地的威压,可那每一步落下,都像是沉重的铁锤,精准无比地砸在洛羽跳动的心脏上!
洛羽感到全身的骨骼都在呻吟,握着雷击桃木的手剧烈颤抖,几乎要脱力松开!
魔影抬起了手臂,遥遥指向洛羽。
空气瞬间变得粘稠、沉重!无形的力场疯狂扭曲,视野中的景物如同隔着浮动的热浪,剧烈地晃动、变形!
魔影手臂所指之处,仿佛平静水面投入巨石,泛起了肉眼可见的、剧烈而致命的波纹!
一股沛然莫御、仿佛能将灵魂都彻底碾碎的能量,正在那波纹中心疯狂地凝聚、压缩!
洛羽、徐梦白、林诗情、秦霜,四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感受着眼前的波纹和威压,眼中只剩下绝望。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无论是新觉醒的钞能力,还是蕴含着天地雷霆的雷击桃木,都显得渺小无比。
死亡的阴影,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得如同实质,冰冷地盖过了每个人的心跳!
然而——
就在这万籁俱寂、生死一瞬的刹那,那扭曲的空气波纹、那令人灵魂战栗的致命压缩感,竟毫无征兆地……平息了。
一股难以言喻、精纯无比的勃勃生机,温柔而坚定地在肃杀的空气中鼓荡开来。
它无声地抚过每一片冰冷的雪花,掠过每一寸被魔气浸染的土地,将弥漫的暴戾、冻结的恐惧,都轻柔地抚平、化解。
台阶之上,那始终岿然如山的魔影,第一次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凝滞。它深紫色的、如同深渊冥火燃烧的眼瞳,猛地收缩了一下,随即,那藏在黑色阴影中的头颅,以一种缓慢而沉重的姿态,转向了广场中央——
那棵最为古老、粗壮、虬枝盘结的银杏树。
此刻,这棵饱经风霜的老树,正发生着令人瞠目的变化!
覆盖树干的皑皑冰雪无声消融,深褐色的树皮表面,如同水波般荡漾开一圈柔和的淡金色涟漪。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些本该在酷寒中沉寂的干枯枝丫,竟悄然挂满了点点嫩绿的新叶!
生命的气息,在这死寂的魔域核心,不合常理地、倔强地绽放!
在洛羽四人惊愕失声、几乎忘记呼吸的注视下,在那魔影深紫色瞳孔冰冷而警惕的锁定中——
一道瘦小的身影,仿佛是从摇曳的树影中自然地分离出来,又像是从那荡漾着金波的古老树干内部信步而出。
他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式样古旧的青色长衫,须发如雪,面容清癯,手中随意拄着一根毫不起眼、甚至略显弯曲的旧木拐杖。
然而,最令人心神为之所夺的,是那双眼睛。清澈、深邃,带着一丝历经岁月沧桑的慵懒,慵懒之下,又仿佛沉淀着深沉如海的智慧与洞彻一切的力量。
正是秋大无人不识、无人不敬,其名讳本身便是一个传说的存在——
图书馆长,辛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