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琴房的拍摄地,一切都按照江漾记忆中的那样布置,并且还增添加了聂星辰的一些想法,完全打造出了一个不属于当下年代的产物。
江漾和余幼安穿过房子,推开门进来,窗外午后的阳光静静地流淌在木质地板上,时不时闪过几个树叶的光晕,带着点点在光线下漂浮的灰尘。
檀木钢琴带着被人为营造的时光沉淀静立中间,像等待命中的音符来唤醒它。
光是这样的一个场景,当时江漾就和聂星辰讨论了不下十遍。
好在,结果是好的。
江漾扯了扯没有换下的校服上的领带,让自己在灰色羊毛衫下不会显得太过于正经,他不太习惯正经。
因为他本就是一个不太正经的灵魂。
江漾在凳子坐下,小乖乖的小手伸长了重重按了一下琴键,顿时一声铿锵有力的声音响起。
被吓了一跳的小乖乖猛的在江漾的怀里抖了一下,嘴里惊奇的喔了一声,大眼睛不停的眨啊眨。
要是换作其他的小孩子,这时候肯定就会瘪着嘴寻求安慰,但这家伙的下一步是,继续尝试伸手去...
江漾自然不会让她得逞,于是抓住了她邪恶的小手,凶凶的威胁着小奶团不准乱来了,否则晚上不给奶粉喝!
说完狠话,江漾又转头看向在边上站着的余幼安。
“你就这样站着?不会坐?”
“喔~”余幼安知道准备要凶到自己了,连忙乖乖的过来坐下。
余幼安在身边坐的笔直,江漾侧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伸手在钢琴琴键上,缓缓落下。
泛黄琴键随着江漾指尖的不断落下,缓缓带起一段一段不间断的旋律。
欢快,轻松。
像这个午后的氛围,又像心中藏着的那片无忧无虑的乐园。
只是乐园不完善,还缺了一块。
江漾还是这么弹着,怀里的小乖乖直勾勾的望着,感觉自己的小手也痒痒的。
直到另一只有些怯怯的小手缓缓伸出,最后交叠在江漾的一只手上边。
最后一块拼图补齐,心脏跳动的震颤与交叠的华彩乐府交织融合,阳光洒落琴台,指引了音符的悦动。
余幼安鬓角的发丝因为稍稍前倾的身子垂落前,江漾看见她的睫毛微动,嘴角微抿,看不见的清澈眸子想必也是藏满了紧张的神色。
余幼安的纤细手指落在琴键上,午后被阳光洗礼后的琴键显得温热,出来的每一个音符都是无比的熟悉。
这是江漾教给她的第一首曲子,她还记得她太笨了,练了好久好久。
那时候余幼安不懂一个钢琴曲还可以两个人弹出不一样的旋律。
直到她练熟悉之后,有一天心情看起来很好的江漾坐在她边上,伸手加入了她的弹奏。
余幼安才知道,四手联弹是这样的。
所以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四手联弹了,只是每一次总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当钢琴老师的江漾总不会说很多话,他只是会靠在钢琴边上,用自己打着哈欠的慵懒语气开口。
“这里不对。”
“这里要延音。”
“没吃饭吃饱了再来弹。”
“乖乖按的比你有力。”
尾音消散时,只有一声声铿锵有力的重音符还在斑驳的老琴房回荡。
这不是四手联弹,而是前所未有的六手联弹。
未来着名的钢琴大师江月阿乖硬生生在补齐的拼图上再度创造,并且展现了惊人的天赋。
江漾阻止了她的再度作乱,然后抓着她的手点出了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旋律,最后才抓着她的手鼓掌,边鼓掌边说着。
“看来我的手法后继有人了。”
小乖乖乐的咯咯傻笑,余幼安就这么侧头看着,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等到江漾突然转头看她,被突然袭击的余幼安眨了眨眼睛,而后才后知后觉的微低头,双手在大腿握成半拳。
“余幼安,求你件事呗?”江漾有些笑意的开口。
“好,好喔。”余幼安本来只是半拳的双手悄然握紧,她轻声道:“我弹好琴就可以了是嘛?”
“嗯?”这下轮到江漾眨眼了:“答应了?不对,你知道了?”
“嗯...晴晴和丛莱班长给我看了,那个曲谱就是刚才的弹的,是你教我的。”余幼安说着,抬头看江漾,眼里竟有些笑容浮现:“原来叫《湘伦小雨》喔。”
余幼安第一首学会的曲子她一直都不知道名字,江漾也不给她说,就只是这么教她弹,但现在她知道了。
是他的电影主角。
余幼安虽然每一次都是默默带着小乖乖在边缘看着他们演戏,但她是知道的,江漾演戏,真的很好。
有的时候她也会偷偷的想,丛莱班长的角色换作她来的话,会是怎么样的画面。
她一定不会有丛莱班长的胆子,这是她的致命缺点。
每每想到这些,余幼安的眸子总会黯淡几分。
“其实名字只是为了贴切电影,在电影剧本没有出来的时候,它确实是没有名字的。”江漾像是半开玩笑的开口:“在这个世界,除了我,你是第一个弹的人,所以它也可以叫《余幼安》。”
“咦?”余幼安听到自己的名字后的表情很是可爱,呆了一阵她才嗫嚅着开口:“不,不好听的。”
少女嘴上说着不好听,但微微泛红的耳尖却是很好的出卖了自己。
她余幼安,被拿捏了。
初夏的下午阳光正盛,江漾恢复了叶湘伦的角色,整个人显得正经又安静。
还是在他的身侧,余幼安身着同款校服,修长的身材被衣服很好的包裹在里边,如瀑长发被一根发绳束缚在后背,是标准的贤淑低马尾。
和中午不一样的是,这一次的场外多了聂星辰和欧浩,丛莱和谢晴,就剩下几个不能走开的摄影师而已了。
陈延庭和杨凯歌这几个人肯定是最想进来看看的,但奈何总导演发话了,这一场戏,无关人员不准入内!
被拦截在外边的今日最佳杨凯歌单手抱胸,另一只手摸着下巴有些不屑道:“切,还说什么无关人员,把妹就把妹嘛,说的好像哥几个会抢一样。”
熊兴颜也嘿嘿的笑:“说起来,我是真觉得合适的,一直都觉得,子义呢?你不是一直在帮阿漾负责幼安妹妹这边?”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想套我话啊,漾哥扣工资是真的扣的,我可不想在漾娱付费上班!”洛子义直接一个后撤步,表示哥们什么都不知道。
但还有头铁的烂仔不知所谓,探着脑袋:“哥几个,都是好兄弟诶,就跟我说说,我大哥真跟那个好看的妹妹有一腿?”
“谁跟你是兄弟?”杨凯歌戏谑的看着陈延庭:“你是阿漾的马仔,严格来说,我们几个也是你大哥,这几天不都跟你说了吗,我大哥,阿漾最小。”
杨凯歌说完,熊兴颜当即就要发飙,但烂仔先发飙了。
“靠北!”陈延庭一下子就要跳脚了,但一想到这几个哥们还真是江漾的好兄弟,他又跳不起来了。
洛子义拍拍陈延庭的肩膀,安慰他道:“他的嘴一直都这么毒的,你习惯就好。”
陈延庭点点头,眼神感激的看着洛子义:“子义,还是你好啊!”
洛子义还是继续拍着他的肩膀,面带微笑:“待会漾哥出来,你要是可以当他面说一句那个好看的妹妹,我认你作大哥,怎么样?”
“我去!?”熊兴颜马上就来感觉了,直接来到陈延庭另一边,伸手也搭着他的肩膀,贱兮兮的附和:“我也一样,就这么跟你说吧,阿漾喊我老大,你认你作老大,以后你就是他老大!怎么样?”
陈延庭啊了两声,左看看洛子义的笑容,右看看熊兴颜的贱样,然后抬头看抽出烟叼着的今日最佳。
“干嘛?他俩喊你,我也喊你,可以了吧?”杨凯歌白了陈延庭一眼。
真有这么好的事情!?
陈延庭思前想后,终于回想起他第一次喊余幼安妹妹那时候的场景,他咽了咽口水,丝毫没有底气的问了一句。
“会死嘛?”
熊兴颜和洛子义不语,只是一昧的笑。
而陈延庭从他们的笑容看到了一个信息。
那就是,喊了。
包死的....
老琴房里边,琴声响起好几次,又中断好几次,来来回回好几次,直到斜照拱窗的阳光缓缓流淌在檀木钢琴尾端,轻松温柔,快且欢乐旋律再度响起,过程不算很长,却足够完整,足够成为一幕最好的画面。
江漾的侧脸温柔且投入,这样的江漾消散了中午那时候的痞子气,身上散发的只有少年青涩的温柔,他看着琴键的漆黑眸子逐渐落在身侧的女孩脸上。
温柔里带着几分努力收敛过后的灼热。
余幼安还是会有些紧张,可也无比的专注于音符的律动,四手联弹,双手交叠,直至呼吸同步,眼神交汇。
当她难掩紧张的小手落在那只轻触琴键的男生手上,自己的手背又被男生的另一只手触摸时。
指尖轻舞,他们甚至能感受到彼此跳动的心。
耳边泛起猝不及防的薄红,余幼安眼神躲闪,迅速回到了自己专注于琴键的状态。
江漾还是侧头看着她,看着她不再瘦弱的侧脸,喉结滚动,像是咽下抑制不住的心跳声,他收回目光,在泛黄琴键上敲击着自己的心。
尾音再一次消散于漂浮着尘埃的老琴房下,重归寂静的房间里,窗口折射出碎钻似的光。
有些画面是不会有人愿意去打扰的,即便知道这一段画面最终采用的也只是钢琴上的动作。
聂星辰和欧浩看着监视器上的男女,两个男人都想点上一根让心里的点点情绪随着烟雾随风而起。
丛莱抱着趴在她肩膀百无聊赖打着哈欠的小乖乖,身边的谢晴安静的站着,最终,她们看重钢琴边上的男女,又互相对视了一眼。
丛莱产生了一种,所以后边是我去给这个场景配上我的脸?
我嘛?
我也配!?
余幼安的鼻尖沁出微微的细汗,她没有转头去看江漾,而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微握的手,看着那手背,好像还有细微的点点触感。
“是不是也没有那么的难?”耳边传来江漾温声的话语,余幼安这才微微侧头,她看到的还是叶湘伦版的江漾,只是已经稍微恢复了本性。
脑袋被轻轻压下,江漾的手掌揉乱余幼安的头发,却也伴着那一句轻声的。
“谢谢你,余幼安小姐。”
再抬头时,江漾已经起身往监视器那边走去了,并且边走边扯领带。
好像那个温柔的江漾只是一瞬,只存在于这一场戏中。
于是余幼安努了努鼻子,看着江漾的背影,小小声的回答了自己一句。
“不客气喔。”
这是余幼安的第一次演戏,也是最大胆的一次尝试,是放在以前的余幼安身上永远都不会出现的画面。
但她现在开始了尝试,像是走进了另外一个新世界。
一个对之前的余幼安来说,永远都不会踏足的世界。
....
在剧组继续待了两天,欧浩便要回去了,之江卫视需要他回去。
江漾呢,他也要离开了,芒果卫视需要他。
为生活奔波,这是江漾给自己的安慰。
但在丛莱等人看来,江漾就是逃离剧组去度假的,因为他每次在节目上的笑容都在说明。
他很爽。
去《乐在途中》节目组之前,江漾还有一件事要办。
送大小乖乖回杭城。
于是,和欧浩还有陈延庭回到杭城后,欧浩回了之江卫视,陈延庭被江漾一脚踹到酒店。
江漾回到了熟悉的小别墅。
只是现在,这一个房子更多的来说,余幼安才像是主人了,毕竟从回来后,一直忙碌于房子各个角落的人是余幼安,不是他。
江漾坐在沙发上撑着下巴,边上是仰躺着四脚朝天举着自己阿贝贝围巾的小乖乖。
余幼安手织的围巾,江漾看着小乖乖这么折腾,估计到这个冬天就要没得围了。
想着呢,江漾看到了桌子下面被书压着的票据,他伸手去抽了出来。
“余幼安。”江漾开口,完全不用想回答他的声音会在哪里出现,因为她一定会回答的。
“喔?”从厨房探出了一个绑着低马尾系着围裙的女孩,眼神带着疑惑。
“这个。”江漾扬了扬手上的几张票据:“你交的啊?”
这上面的时间刚好是舒曼青带她去剧组的那天,物业管理和水费,一个季度一交,电费燃气费是自己交的。
探出脑袋的余幼安点点头:“我知道怎么交喔。”
“我没想夸你。”江漾差点没笑出声他只是想问:“电费和燃气费呢,你怎么交的?”
“我查手机,门口的柜子贴着家里的户号,我就去交了。”余幼安似乎是在为自己的机智点赞。
都这样说了,江漾知道她肯定去现实地方交的,他顿了顿,然后才开口:“你可以跟我说的,不用你交,我待会给你转钱。”
“江漾要拍电影,会很忙,而且,我有钱,不要你的钱,你拍电影需要好多钱。”余幼安是不结巴了,江漾看着她的脸,突然就笑了。
“富婆哦?”
“咦?”余幼安的脸突然就红了,慌乱的摆着手:“不,不是喔!是江漾给的钱,很多了啊,我够用的。”
“可是我记得,我也有段时间没有给你钱了?”
“我还有喔!”余幼安却是罕见的露出一个笑容,显得有些娇憨。
“拿手机给我,我给你绑家里的户号,以后就不用出去交了,都给你交,交穷你!”江漾白了她一眼,并朝她伸出手。
然后他就从一只纤白小手上得到了一台安静落在手掌的手机。
余幼安站在沙发后面,清澈眸子眼睁睁的看着江漾。
没想到这呆瓜行动力一下子那么强,江漾拿着自己买给余幼安的手机,还是新新的,没有什么使用痕迹。
“待会弄吧,我把户号忘了。”江漾只能说了这么一句。
“喔~”余幼安又点点头,迈起步子就要回厨房。
江漾才看见余幼安垂落一边的低马尾上绑着的发绳是自己送给她的草莓熊发绳,他有些疑惑。
“为什么在外边的时候,没有见你用这个绑头发?”江漾又看向小乖乖,发现小家伙的脑袋也绑了一个小小的马尾,显得异常精神。
而她绑头发的发绳也是缩小版的草莓熊发绳。
“会掉。”余幼安很认真的回答江漾,语气糯糯,没有犹豫。
所以这是只有在小别墅才会看见的装饰咯?
江漾哦了一声,于是余幼安就又回去了。
江漾拿着余幼安留下的手机,突然忍不住的发笑,他忙的把一切都忘了。
而余乖乖却好好的把生活过的很好。
过了一会,她再出来的时候,围裙已经不见了,湛蓝牛仔裤,白色衬衫,草莓熊发绳的低马尾,这就是现在的余幼安,一个缓缓成型且不自知的魅魔。
有些感激丛莱,改变了这呆瓜的衣品,但感谢的不多,因为她现在在剧组烧哥们的钱!
江漾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她来到自己边上坐下,然后伸出手,怀里的小乖乖立马甩了自己一巴掌,屁颠屁颠的进了余幼安的怀里。
而临走之前的那一巴掌仿佛是在跟江漾说,小老弟,我的小妈妈好看吧,香吧,我的,我的!
“书上说,2岁立规矩,越早越轻松,不然3岁就要变土匪,所以以后这家伙晚饭闹不吃饭,就不给她吃了,饿一顿好过哄十句。”江漾从沙发拿起今晚才看的关于萌娃成长的书,并且开口说道。
然后余幼安看看抱着奶瓶自己乖乖嘬着的小乖乖又看看江漾,好看的眉毛微皱:“不能这样的。”
“....”江漾啊了一声,然后又翻开了一页,继续念叨:“这里还说啊,规矩不是为难她,而是在给她未来铺路,不是还有一句话吗,叫,无规矩不成方圆。”
再怎么嚷着小乖乖2接3,但小家伙实际上也就2,实岁呢,还有一点时间。
但,江漾就是典型的华国型父母表现了。
余幼安的小眉头更皱了:“你的,你的书是哪来的喔?”
“不是你借回来的?”江漾疑惑:“从你的书堆里面找的啊。”
“那是不对的。”余幼安回答道,但江漾又翻了一页然后一本正经的开口。
“这里还说了,真正的爱不是无限包容,你这就是包容,原来你一直都这么包容这家伙,难怪她现在打我的力气越来越大了!我还以为是奶粉换蛋白粉了呢!”
“才,才不是呢!”余幼安虽然不知道蛋白粉是什么,但她知道的是,她才没有包容小乖乖呢!
而且小乖乖打你有力气了是因为她在长大好吧!
“不看这个,不好的!”余幼安撑着身子,伸长手要抢江漾手上的书,但江漾不给,于是她再伸长。
于是,客厅沙发尾部,小乖乖抱着奶瓶,眼睛盯着眼前躺在一起的男女,她停止嘬嘬,喔了一声。
大概是在说。
“干啥呢你俩?”
余幼安趴在江漾的胸膛上,江漾僵住,手上的书不翼而飞,大红着脸颊的余幼安拿到书后,撑着小手挣扎着起来,直接将江漾的肚子往瘪了按!
江漾瞬间瞪大眼睛,呕一声,差点没一口气背过去!
“这个,这个,这个书不给看了,不,不好的。”余幼安结结巴巴的,小手胡乱的想要将书藏起来,但客厅好像没有什么好藏的。
所以她最终站起来,拿着那本书,又将继续嘬嘬奶瓶的小乖乖捞起来,丢下一句慌里慌张的。
“晚,晚安。”
哒哒哒上楼的步子走的十分迅速,差点没把小乖乖嘬下去的奶给晃出来!
客厅恢复安静,江漾躺在沙发上,一只手还在揉着刚才差点被压岔气的肚子,嘴角却始终带着笑。
其实那本书里还说了。
温柔却不退让。
江漾觉得这一句很好的诠释了余幼安和小乖乖的相处模式。
两个乖乖的相处模式,温柔,但不退让。
还有。
力气确实大。
差点没把他和星期四按穿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