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姜子鸢沐浴出来时,只见萧渝已经换了一身轻薄的中衣,正躺在床上。
他墨发披散,姿态慵懒,却依旧难掩俊美。
若在从前,姜子鸢定会被他迷得移不开眼。
可此刻,她只觉得怎么看怎么讨厌。
“过来,我给你擦干头发。”
“不劳烦二公子!”姜子鸢冷声回绝,转身就朝软榻走去。
可她刚迈出两步,整个人便条地腾空。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已被他揽到床边坐下。
“夜深了,湿发要尽快弄干,不然以后会头疼。”萧渝全然不顾她冰冷的神色,拿过她的毛巾便细细为她擦拭起头发来。
姜子鸢知道与他争执只是徒劳,便任由他摆布。只是她不再开口,脸色很是平静。
萧渝怎会不知她是不愿理他。可她越是这般沉默冷淡,他心中就越不是滋味,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姜子鸢发丝浓密,萧渝只好运起内力缓缓烘干。
待发丝干透,见她依旧一言不发,他终于忍不住低声问:“……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
明明在意,明明难过,却偏要装作若无其事。
“问什么?”姜子鸢淡淡反问。
“叶天漫的事。”他看着她的眼睛道。
“没兴趣。”她别开脸,“我困了,你走吧。”
不是没兴趣,是她不敢问,也怕知道事情真相后自己受不了。
“子鸢,这里是我房间。”
“那我走。”
她刚要起身,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子鸢,打了我就想这样走了?”
姜子鸢这才注意到,他右脸颊仍泛着淡淡的红痕,显然是方才她打的……
她顿时有些心虚,却仍强撑着语气:“是你活该!”
——谁让你不由分说就把我扛回来!
萧渝没有反驳,只是微微抿紧唇角,嗓音低哑:“是,我活该。”他指尖微微收紧,仍圈着她的手腕,声音放得更软:“那你……可怜可怜我……”
“二公子这副可怜模样,该让叶大小姐瞧瞧才是,真是可惜了。”她挣脱他的手,语气里掺着淡淡的讥讽。
也不知道他和叶天漫在雅间里聊了什么,又做些什么?想到这,心中泛起一股酸涩。
萧渝听出她话中的醋意,唇角不由轻轻上扬:“明明心里不高兴,却偏要憋着不说。”
姜子鸢别过脸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眼底翻涌的情绪。
烛火微微跳动,在她纤密的睫毛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袖口,指尖微微发白。
萧渝注视着她细微的动作,心中既软又胀,忍不住伸手,用指节轻轻蹭过她的脸颊。
她却像被烫到一般,猛地一颤,挥开了他的手。
空气凝滞了片刻,她终是拗不过心底那根尖锐的刺,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昨夜和她在一起?”她忍着心疼,问出这话。
昨夜她去给他送玉佩,可他并不在府上。
“子鸢,昨夜我没和她在一起,你相信我!”
“那你去了哪儿?”
萧渝一时语塞。
昨夜从她那离开后,他去见了师妹,但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师妹一事,他还不知道怎么和姜子鸢说明,他不想骗她。
“……我去见了一个人。”
“何人?是男子还是女子?”
“是一位女子,但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的事……日后我定会和你说明。”
姜子鸢冷笑一声,讥讽道:“二公子除了叶大小姐,竟还有别的红颜知己?”
“子鸢,你知道我的为人,我不是那种人。”
“二公子莫非觉得我好糊弄?”
“我没骗你,昨夜我真的没去找叶天漫。她猜到是你,才故意说出那般话,想挑拨我们的关系。”
“那她为何会有你的玉佩?”她声音微颤,眼中已盈满泪光。
这个曾信誓旦旦说心中唯有她一人的男子,竟将贴身之物赠与他人……甚至可能曾在其他女子房中留宿。
思及此,她的心仿佛被生生撕裂。
萧渝再度沉默。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叶天漫手中的那块玉佩。
早知如此,当初绝不会随手给叶天漫!此刻后悔也没用。
“别告诉我,是你遗失了恰巧被她捡到!”
“是我给她的,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姜子鸢的心疼得厉害,指尖发颤:“原来二公子的贴身之物,竟可随意赠予他人。今日是叶大小姐,明日是张小姐,后日……是不是就该轮到李小姐了?”
萧渝可从来没有给过她贴身玉佩,却给了叶天漫。这叫她如何不乱想?
“我给叶天漫玉佩实属事出有因,绝非你想的那样!”见她始终不肯相信自己,萧渝只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道出。
“那玉佩我已命人毁去了。”他低声补充道。
他本想随手丢掉,可又担心被人捡去,再生事端。方才沐浴之前,他便命人拿去毁掉了。
影卫接过那枚玉佩时,不敢相信主子竟然叫他毁掉——这可是质地上乘、价值不菲的玉佩!能买下京城繁华街道的一间铺面了!
虽不理解主子的做法,觉得毁掉可惜,但他不敢不从,立刻拿去毁掉了。
“萧渝,我没那么傻!”姜子鸢再也抑制不住,泪水无声滑落。
萧渝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手臂微微发颤,声音低沉而急切:“昨夜我真没和她在一起,也从来没想过和她在一起。我喜欢的人是你,也仅想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你此刻听不进去……但别乱想,待明日,关于叶天漫的事,我定原原本本说与你听,好吗?”
姜子鸢没有回答,只是靠在他怀中无声落泪,温热的泪水悄然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萧渝心中慌乱,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更紧地抱住她。
最终,姜子鸢不知是哭累了还是困了,竟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萧渝小心翼翼地替她拭去泪痕,轻轻将她抱起,安置在床榻内侧,自己则在她身侧躺下。
凝视着她睡梦中仍微微蹙起的眉间,他只觉得心口阵阵发紧。
他抬手轻挥,一道劲风掠过,烛火应声而熄。
黑暗中,他拉过锦被将两人盖好,把她轻轻揽入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他隐约听见细微的啜泣声。
他立即起身点灯,昏黄的光线下,见她已泪水满面。
她唇间溢出断断续续的呓语:“娘,我想你……”
“别丢下鸢儿……”
“娘,别走……”
“是我不好。”他眼角湿润。
是他让她伤心了,她才会如此。要知道,她养母的死,一直是她心中的噩梦。
他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将她重新搂入怀中。
梦中的人仿佛感知到这一抹暖意,不自觉地朝他靠近,软软呢喃:“……别离开我……”
虽然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可萧渝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连眼眶都泛起酸涩。
他轻拍她的后背,低声安抚:“好好睡吧,我在。”
怀里的人仿佛得了安慰,再度沉入梦乡。
而萧渝却再无睡意,只是将怀中人搂得更紧了些,在漫漫长夜中兀自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