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来到洛栖身边,拉着对方上下打量一番,看到鳞片上多了一道白痕,脸色微沉。
他望向前方被重物压翻在地的青年,说道:
“没事吧。”
“哎呦我的腰,嘶——”
被撞到的青年捂着腰站直身子,摆了摆手。
“没事,下次小心点就行。”
“别动,我看看。”
素衣男子,也就是顾怀安皱着眉走上前,并指压在他腰际。
确认只是扭伤后,他松了口气。
运转灵气帮对方缓解疼痛后,他看向眼前的黑衣男子。
“小伤而已,不足为虑,只望道友下次,管好身边的灵宠,南州城内人流如织,任它这般横冲直撞,恐有不妥。”
“你说谁是灵宠?!”
洛栖听到这话顿时不乐意了,江辰伸手打断他,转头看向顾怀安。
“多谢道友提醒,但我有必要说一句,他是我好友,并非灵宠。”
“原来如此,是我失言,还望道友莫怪。”
“无妨。”
江辰冷冷的说了一句,带着洛栖离开了。
身后,顾怀安望着对方离去,缓缓叹了口气。
被撞到的青年,也就是他徒弟,顾兴夏,收拾好地上散落的东西,一脸无措的望着他。
“师尊,我是不是惹麻烦了?”
“是他撞的你,你何来过错?”
顾怀安摇摇头,心念一动便将对方身上的东西转移到储物戒之中。
“走啦,离断天海还远着呢。”
“哦。”
就这样,师徒二人再次上路,很快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师尊,我们真的能找到传说中的蓬莱仙山吗?”
“肯定的,相信为师吧。”
另一边,一间雅阁之中,洛栖抿着唇,默默擦着鳞片上的划痕。
“这又不能怪我,当初为了救你,我连神格都不要了。”
“我知道,没怪你。”
江辰叹了口气,上前帮对方揉了揉被撞到的地方。
十年前,他被卷入一场阴谋,遭受五个地元境强者围攻,若不是洛栖自碎神格,换来一线生机,恐怕如今他的骨灰早已化作风尘消散。
那一战过后,洛栖整整沉睡了十年,最近才苏醒。
然而,却是修为尽失,五感受损。
现在的洛栖,已然看不清远处的东西,也听不到细微的声音,甚至有的时候,就连近在咫尺的事物,也会显得模糊不清,哪怕附耳之声,也会听不到。
江辰翻遍古籍,甚至去天药阁寻大能求助,但仍无办法。
那位号称医圣传人的阁主,只给他一句话。
“回去吧,孩子,神格既碎,再无生路。”
江辰清楚的记得,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紧紧的握着,无法跳动。
最后,不甘心的他花费巨大的代价,从万星阁买到一条线索。
这也是为何,他会带着洛栖出现在此地。
传闻,在古东海,也就是如今南海与古域相邻的那片海域,有一座仙山,名为蓬莱,山上,有一种稀世罕见的仙阶灵药——飞仙断尘泪。
据《天材地宝》最后一录《诸药杂谈》记载:
“飞仙断尘泪,别名生魂幽露。”
“依大世普遍赞同的说法,此物乃世间一位仙人勘破红尘虚妄飞升高天之时,流下的眼泪,另有人说,此物是一位仙人将死之际弥留的生魂,因不舍人间而不肯离去,最终焚作露水,生灭于朝暮晨昏,流转于昼夜阴阳。”
“前者因看破一切而流泪,所流之泪便具有看破的灵韵;后者因留念而徘徊,是想多看看那座人间,他所化之露也当具此灵韵。正因如此,此物之药理,也与‘看’息息相关。”
“直接服下此物,哪怕是五感皆失,灵识破损,亦能痊愈,甚至更上层楼。”
“再者,或与其他灵药一起炼作宝丹,效果更佳。”
“……”
回顾万星阁那老者的话,江辰眼底的疲惫之色更深。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在洛栖身旁躺下,目光很沉地望着天花板。
按照对方的说法,蓬莱仙山早已化作名为墟的奇异空间,不存在于这个时空,能不能遇到全看缘分。
见他一脸疲惫,洛栖也安静下来,抱着尾巴,乖乖坐在他旁边。
借着透过窗子的光,他恍然发现,眼前之人不知何时竟生了几根白发,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明显。
在他沉睡的那十年里,对方究竟经历了什么?
想着想着,洛栖的目光不自觉落到江辰那只缠着绷带的左手上。
他记得,自己意识回归的那一刻,最先感受到的,是塞满口腔的腥咸,伴着浓浓的血腥味,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鲜血淋漓布满血痕的手臂。
对方以鲜血为祭,维持着他的心跳。
然而修仙者肉身何其强悍,哪怕刻意压制,生命的本能还是会使得伤口迅速痊愈。
因此,那人只能一次次的割开手腕,让鲜血得以流出。
这一割,就是十年。
他还记得,那时候,那人似乎没料到他会忽然醒来,被吓了一跳,手中的匕首落到了地上,等回过神后,便极力克制的,小心翼翼的将他抱住。
指尖所触,皆为苦楚。
本来高大健壮的一个人,短短十年,便消瘦至此。
“江辰……”
洛栖动了动唇,满眼心疼。
犹豫一番后,他再次试探开口。
“要不,我们别去了。”
江辰摇摇头,依旧是那个回答。
“只要尚有一线生机,我绝不放弃。”
“万一找不到蓬莱呢?”
“那就一直找,十年找不到,就百年,百年还找不到,就千年,万年,永远,直到找到。”
洛栖眼眶微红,摇了摇头,哽咽道:
“我不想你这样。”
“那你想怎样?”江辰掀开眼帘望着他:“就这样一死了之,然后留我一个人,成为你洛川之神遗落人间的最后一位追随者?”
洛栖还是倔强地摇着头,哑声道:
“我会把烙印收回……把自由还给你。”
——然后找个无人知晓的角落,一条小小的河流,安安静静的永远睡去。
江辰看出他的心思,嗤笑一声,缓缓闭上眼。
“你们神灵真是高傲啊,连离去都说的像是恩赐一样。”
“……”
洛栖沉默不语,默默低下头。
眼中,淡蓝色的鱼尾在阳光下一晃一晃,逐渐模糊,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