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尔匆匆转过身去，还没看清来人的面孔，大片的阴影就先笼罩了他。
“你…是从研发部那边来的？”
问题的答案显而易见，毕竟他本人就站在门处，除非他刚给炎雀工作，不然是不可能发现不了这只大型乌鸦的。
因此沙利叶只可能是从研发部与惩戒部相接的电梯上来的。
可那样的话，待在主区里的罗哌卡因就会发现他，并发出些不小的动静。
问题是，罗哌卡因刚才并没有吱声。
“如您所想，我确实是从研发部那边过来的。”
沙利叶摩挲着手里雪白的蛇尾，每一片细鳞他都摁了摁，摸起来质地坚硬，但有着一定可供弯曲的韧性。
“不过不是走上来的，罗哌卡因自然发现不了。”
被这般轻易地看出内心疑问，安吉尔抿了抿唇，新的疑惑又冒了出来：“那你是怎么…”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如何解释，等下次有机会就带您体验一下，您自然就能明白了。”
沙利叶对蛇尾的探索进度已经到了新的阶段，他边回答边摸上了鳞片相连的缝隙，把手指戳进缝隙，试图将看中的鳞片抠下来。
只是刚开始实施，抓着尾巴的手就被重重地拍了一巴掌，那条滑溜的尾巴趁此逃脱了他的魔爪。
他有点可惜地瞅着那缩回主人身后的蛇尾。
那条尾巴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大概会安分许多了。
“别乱抠，你应该知道我是有感觉的。”
他看见安吉尔的脸上带着几分愠怒，但那怒意下一秒就转变为了惊讶与忧虑。
“你的眼睛又出问题了？”对方猛地踏前几步，抓住他的衣领，语气急促。
沙利叶的双眼虽被绷带缠得密不透风，但他仍然能准确地将脸对准安吉尔的眼睛，看上去并无大得。
可安吉尔清清楚楚地记得对方从换上薄暝的那天起，就一直有留着右眼在外视物。上次像这样把眼睛全蒙上，还是对方穿正义裁决者并受其侵蚀的时候。
“我的眼睛没事，安吉。”
沙利叶笑着用手指将对方垂落的鬓发重新挂回耳上。
“它依旧完好无损，只是用不了了而已。”
“用不了…?”
安吉尔的呼吸窒了一瞬，抬手去撕对方面上的绷带，“…你还有心思笑？”
对方的动作十分粗暴，但沙利叶并未反抗，由着对方将层层缠绕的绷带揭开，让自己的眼睛重见天日。
随着最后一段绷带被解下，安吉尔也终于是看清了对方面部的全貌——那对灰绿色的眸子依然如以往一般温和平静，此刻也正静静地凝视着他。
只是少了光泽，如同被遗忘在角落里已久而积灰的绿色玻璃珠。
对方的眼眶底下还有着几许黑色痕迹，像是不久前刚擦过，但又没能擦干净。
“无须担心，眼睛是用来视物的，但现在不用它，我也照样能看见您。”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沙利叶抬起手来，准备抚平对方紧皱的眉头，但只抬到一半，手腕就被对方死死握住。
“蠢货！你…你是什么时候…失明的？”
沙利叶听见安吉尔的声音隐隐有些颤抖，至于是因为生气，还是其他什么的，他就听不出来了。
大概是生气了吧，毕竟对方都骂自己是“蠢货”了。
“是在昨日直面部长那会儿…啊，我这里指的是研发部的部长binah女士…”
“我当然知道！说重点……原因是什么？”
见沙利叶因自己突然变大的声音而露出了错愕，安吉尔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沙利叶对于发生在自身的苦痛总是会这样若无其事地一笔带过，仿佛在讲一件与 自身完全无关的小事。
他要是不追问或是刚没仔细看，对方是到死都不会主动提起的。
“原因？根本原因是侵蚀，更详细的直接原因的话…”
沙利叶不想惹恼安吉尔，于是他很认真地回想了一遍昨天在研发部的镇压工作，脑袋上金黄色的眼珠子在无意识间骨碌碌地转着。
待那堆眼珠子转了几十甚至上百的圈之后，沙利叶才终于开口回答道：
“抱歉，我不记得了。”
“…”
安吉尔把视线从目灯饰品上移开，看到对方无神的眼睛，他顿时熄了火，疲惫地叹了口气：
“…算了，你人还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