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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凤衔柳 > 贰佰壹拾玖 是我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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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房内,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黄,将人影拉长,扭曲地投在湿冷的墙壁上。墙壁上挂着的各式刑具,在闪烁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金属光泽。

柳烟桥被除去了木枷,但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强制跪在冰冷的石地上。她面前,坐着主审官——刑部员外郎刘守仁,他并未穿官服,只着一身深色常服。旁边立着两名膀大腰圆、面无表情的狱卒,如同两尊雕塑。

刘守仁没有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翻看着手里那本《风云记》,仿佛在欣赏什么佳作。空气凝固得让人窒息,只有油灯灯芯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良久,他才抬起头,目光如毒蛇般落在柳烟桥脸上,声音慢条斯理,平淡却带着渗人的压力:

“柳姑娘,这书,写得真好。尤其是这段,‘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真是荡气回肠啊。”他合上书,身体微微前倾,“能写出这样文字的女子,为何不敢承认自己的心血之作呢?”

柳烟桥抬起头,眼神清亮,毫无畏惧:“大人谬赞。民女也觉此书甚好,但作者并非民女。大人若有证据,便请拿出来。若无证据,将民女强拘于此,又是何道理?”

“道理?”刘守仁轻笑一声,笑声在刑房里显得格外阴冷,“在这里,我的话,就是道理。”

他顿了顿,合上书页:“既然姑娘说自己并非作者,那为何又肯乖乖跟着差役到这儿来呢?”

柳烟桥只觉这话问得可笑,但面色如常:“官差调查,民女一个小老百姓,自当配合。”

“还敢狡辩!”男人一拍桌案,“此书若非你所着,方才在外头,你又为何寻问差役自己何错之有?!”

“民女略识得几个字,偶得空闲也好舞文弄墨。”女子面不红心不跳,“官爷方才也不说清,民女还以为,是平日与友人玩乐之作流入他人耳中,惹来的误会。”

“哪里会知道是张冠李戴呢?”

在对方拿出确切证据前,她不能自乱阵脚。柳烟桥直挺挺跪着,直视眼前人,若她打死不认,对方又能如何呢?

她这样的态度,刘守仁见了,也不生气,点点头:“好。”

“既然不是你写的,那看来作者另有其人。”

“是凤府中哪位有才学的大能,还是——”

他拖长语调,

“凤将军本人?”

柳烟桥心神一震,但很快稳住,语气淡然开口:

“民女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为何大人偏死死咬住凤府?大人可有证据,证明此书是从凤府中流出?”

刘守仁对柳烟桥的反问不置可否,只是从案几下又拿出几份文书,轻轻摊开。

“柳姑娘,你可知,京城中最好的墨是哪一家的?”

他问出口,又自顾自继续说着,

“是墨香阁特制的徽州松烟墨。”

“正巧,凤将军府上每年采买的文房用墨,就是这一种。”他指尖点在其中一份供货单上,“尤其是这种加了少量冰片的特制品,整个京城,可只有凤府在用。”

他又指向另一份文书,那是《风云记》的手稿。

“而《风云记》最后三卷的书稿,用的正是这种特制的松烟墨。墨迹中的冰片,虽历时稍久,仔细查验,仍有痕迹可循。”

柳烟桥心中猛地一沉。她确实一直用凤遇竹书房里的墨书写,万万没想到这细微之处竟成了把柄。

刘守仁观察着她的神色,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当然,你可以说,是真正的作者潜入凤府,偷用了将军的墨。或者,是府中其他人所写。”

他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压迫感:

“但柳姑娘,你每月托人送往竹苑的书稿,时间颇为固定。而据本官调查,凤府中有一小厮,名唤青凌,他恰好在这些时间段,都有出入将军府。虽然他小心谨慎,竹苑的人都没见过他,但他的出入记录,与书稿送达的时间……吻合得惊人。”

听到青凌的名字,柳烟桥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刘守仁捕捉到了她这一闪而逝的惊惶,知道自己戳中了要害。他并不需要她立刻承认,只需要在她坚固的心防上,凿开一道裂缝。

“本官听说,这青凌性子耿直,是块硬骨头。只是不知,若将他请来刑部,用上这墙上的玩意儿,他那份忠心,能撑多久?”刘守仁的语气带着一种残忍的玩味,“柳姑娘,你说,他是会死死守住你的秘密,还是会……知无不言,以求少受些皮肉之苦?”

柳烟桥的脸色彻底白了。对方没有严刑拷打她,却用更精准、更恶毒的方式,击中了她的软肋。

“听说那小厮是凤将军的近侍,你说,这书……会是他写的吗?还是……只是为主子跑腿?”

刘守仁看着她骤然失血的脸色,知道火候已到。他缓缓坐直身体,用一种近乎施恩的口吻说道:

“柳姑娘,本官敬你才华,亦不愿牵连无辜。只要你点头,承认这《风云记》是你所作,本官以人格担保,此事到此为止,绝不深究,亦不会为难旁人半分。”

“你,依旧是你名动京城的扶风先生。不过是从暗处,走到明处罢了。”

“是坦然承认,保全身边所有人;还是继续抵赖,眼睁睁看着关心你的人一个个因你受累……这个选择,本官交给你。”

柳烟桥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对方没有严刑逼供,却用逻辑的链条和人情的枷锁,为她织就了一张无法挣脱的网。

再否认,已毫无意义,她明白了。若她继续坚持,只会将更多无辜者拖入深渊,对方显然有备而来,青凌或许还有凤府庇佑,但若是牵扯到醉春阁或是锦绣坊……

良久,她终于缓缓睁开眼,眸中所有的光芒仿佛都熄灭了,只余下一片沉重的死寂。她看着刘守仁,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地点了一下头。

“……是。”一个字,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是我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