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膳厅回院，凤遇竹没有在院中见到柳烟桥的身影，只有青凌在忙活着什么。
“姑娘呢？”她朝青凌走近，问道。
“啊，少爷，”青凌见凤遇竹进院，停下手中事情，回复这人，“姑娘刚回屋呢。”
凤遇竹点头，继续向青凌询问：“姑娘回来有没有说什么？或者哪里与平日里不一样？”
青凌有些疑惑，而后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不过倒是听小桃说公主到院里来了一次。”
“公主？”女子一愣，“她来做什么？”
青凌挠挠头：“也没做什么，就是问了嘴姑娘是不是少爷院里的丫头。”
听罢，凤遇竹拧眉，看了眼院门方向，而后缓缓垂下眸，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少爷，”青凌见她神色不大对，出声询问，“有什么不妥吗？”
女子沉默片刻，最终却也没有回答，只道：“你留意些，以后若是公主再找姑娘，记得同我说。”
男子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对了。”凤遇竹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后退折返。
青凌抬眼，等着眼前人的后话。
“集市上有蜜蜂药卖吗？”女子吩咐道，“去搞两斤回来。”
什……什么？青凌怀疑自己听错，蜜蜂药？他只听过耗子药。
“您被蜜蜂蛰了？”他将凤遇竹上下打量了一遍，猜测，“是想说……有没有解蜂毒的药吧。”
“我是说，有没有杀死或者驱赶蜜蜂的药。”眼前人否定他的推测，一字一顿道。
青凌听不懂了，他只听过养蜜蜂的，没听说过要毒蜜蜂的。
可见她一脸认真，半点不像玩笑的模样，青凌犹豫：“……啊？”
“这蜜蜂又不是四害，”他又看了眼面前人，弱弱道，“集市上……怕是没有这种东西卖。”
凤遇竹失望叹气：”那算了。“
说罢，转身离去。
青凌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眯了眯眼，少爷一天到晚怎么……神神叨叨的。
……
凤遇竹来到柳烟桥房前，轻轻叩响房门。
“姐姐？你睡了吗？”她不确定柳烟桥是否正在午睡，问道。
“没呢，”话音落地，不多时，女子的声音便从屋内传出，“进来吧。”
闻言，门外人抿了抿唇，缓缓推开了门。
推门进屋，柳烟桥正坐在床边，手上拿着衣服针线忙活。
“姐姐在做什么？”凤遇竹在她身旁坐下。
柳烟桥打了个结，将线剪断：“小桃的衣裳我穿着有些小，换了一件又有些大了，我改改。”
她将手里衣裳拎起来，给凤遇竹看：“瞧，我的手艺是不是精进了许多？”
凤遇竹循声望去，看了眼衣裳腰侧有些歪歪扭扭的针脚，下意识弯起唇角，可看着看着，眉尾又渐渐压了下去。
柳烟桥见她半晌不出声，拎着又自己看了眼：“有这么难看吗？”
凤遇竹轻轻摇头：“不用改了，姐姐的衣裳，明儿就做好了。”
她的视线落在那件黄绿配色的罗裙上，觉得难过。
她无能，才会让柳烟桥穿上这件与自己并不相衬的衣服。
并非凤遇竹瞧不起府中仆役。凤府没有很严苛的服制要求，虽每人有分发样式相同的衣裳，但除却一些必要的场合，府中丫鬟小厮都是由自己的喜好着装。
柳烟桥手里的也并非府中丫鬟的统一袍裙。只是柳烟桥的衣裳颜色都太过艳丽扎眼，所以先借了旁人的衣裳。
凤遇竹难过的点不是柳烟桥借穿了谁的衣裳，而是，外人到访，她便要竭力隐藏起柳烟桥。
分明她们是早已互通心意的伴侣，分明她们磊落坦荡，可却因自己的缘故，让柳烟桥始终担着不明不白的身份。
柳烟桥说自己不在意，可凤遇竹在意，她没有办法心安理得，她没有办法用什么形势所逼，什么迫不得已之类的东西说服自己。
她就是亏欠柳烟桥。
自始至终，她带给柳烟桥的锱铢之利，不过是再浅薄不过的东西，可柳烟桥带给她的，远远超过了自己。
她与柳烟桥的身份悬殊，给予彼此的即便是相同的东西，分量也总是不同的。
越艰难，越可贵。
所以她们之间的许多其实从一开始就决定了。柳烟桥给予她的，且不论那些如光亮般的包容温柔及救赎，只单论那敢于抛下一切的勇气，与毫无保留的信任，就已注定是她一辈子都无法还清的东西。
凤遇竹将这些刻骨入心，一刻不忘。
她本该用万分真心回报，可却总让她委屈。
对于柳烟桥，她有许多抱歉，可柳烟桥又不爱听她说这些。
她站起身，接过柳烟桥手里的衣裙，把它放到一旁，而后在柳烟桥面前半蹲下身。
坐在床边的女子低头看着她：“……小竹？”
凤遇竹认真解释：“我和公主什么也没有，我与她只有表亲的情谊，方才在花园里，是因为……”
“我知道~”不等她的话落地，柳烟桥就接了话。
女子点了点她的鼻尖：“不要这样紧张。”
凤遇竹看着面前温柔笑着的脸，心中更不是个滋味。她收了声，沉默片刻：“姐姐有没有吃味？有没有委屈？有没有难过？”
柳烟桥看着她认真的神色，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而后轻轻摇头：“都没有~”
女子抚上她的脸，眼睛弯出一抹弧度，让她安心：“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的。”
“真的吗？”凤遇竹问她。
对上那双深沉而又带着些许探究的眼睛，不知怎的，柳烟桥像是被定住，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若没有一点情绪，又怎会跑到花园找她？若没有半点委屈，又怎会在自己的注视下犹豫？
“你不要这样大度。”
凤遇竹抓住自己脸侧的手，不让它再移动。
“对我多一些占有欲，姐姐……”
她微微侧过头，闭眼亲吻上位者手心，像个虔诚到病态的信徒。鼻尖呼出的热气与温软的触感同时落下，叫人不由得心神一滞，凤遇竹慢慢抬眼，轻轻吐出四个字：
“……我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