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流放一事,如晴天霹雳狠狠劈在顾老太太心上。老人家本就年迈,经此重创后一病不起,缠绵病榻许久。
可即便卧病在床,她也没让府里人安生,像个被点燃的炮仗,见谁炸谁,把满腔怨怼平等地泼向府中每一个人。
顾泽是老太太一手带大的,打小就黏在她身边,会奶声奶气地给她捶背,会把偷偷藏起来的蜜饯塞到她手里。
不像大公子顾彻,打小就跟着军队历练,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母子间总隔着层说不清的疏离。
如今顾泽被流放三千里,说是流放,在老太太眼里跟判了死刑没两样,那可是剜心剔骨的疼。
顾彻过来看她,刚迈进门槛,就被老太太劈头盖脸一顿骂:“你还有脸来见我?我问你,泽儿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你非要逼死他不可?”
老太太挣扎着要坐起来,嬷嬷连忙上前搀扶:“若不是你天天逼着他读书考功名,他怎会急着走捷径?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你满意了?你这个冷血无情的东西!”
柳娘过来伺候,更是老太太的重点“关照”对象。“丧门星!你一进我们顾家的门,就没出过一件好事!”
老太太把手里的玉簪往地上一摔:“若不是你克夫克家,泽儿怎会遭此横祸?我看你就是个扫把星!”
长孙顾念北带伤来探望,脸上本就因伤痛带了几分愁苦,老太太见了又骂他“哭丧着脸咒小叔子去死”。
顾念北吓得连忙挤出笑脸,她又翻了脸,骂这孩子没心没肺,亲叔叔落难竟还笑得出来。
就连那几个新入门的妾室,也被她骂得抬不起头,狗血淋头成了家常便饭。
府里上下,除了正养病的昭华,还有常被长公主召去陪伴的顾斯年,几乎没人能逃过她的怒火。
顾彻起初还念着母子情分,每日都去探望,可连着被骂了几日,也实在扛不住这份“热情”,索性不再踏足老太太的院子。
他倒不觉得自己不孝,反倒觉得是太过孝顺——怕母亲见了他气上加气,真把身子气垮了。可不是因被骂急了眼,更绝非盼着老太太跟着顾泽一同去了。
可这鸡飞狗跳的日子,也没持续太久。
那日午后,顾彻正在偏院的小妾房里借酒消愁。
桌上摆着三四个空酒坛,他一手搂着小妾的腰,一手捏着酒杯,眼神迷离地望着窗外。
泽儿流放,母亲病倒,府里鸡犬不宁,他这个当家人,心里的苦又能跟谁说?
“砰——”院门口突然传来桌椅倒地的声响,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呵斥声。
顾彻眉头猛地一皱,将酒杯往桌上一磕:“外面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一个小厮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发髻散乱,声音抖得像筛糠:“将、将军!不好了!有、有官差闯进来了,直奔老太太院里去了!”
“什么?”顾彻手里的酒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酒液溅湿了他的衣袍,他却浑然不觉,猛地站起身,脸上的醉意瞬间消散,只剩下满眼的震惊,“你说清楚,什么官差?为何闯府?”
“是、是大理寺的人!”小厮吓得快哭了,“领头的是孙大人,带着几十号人,说是、说是有大案要办,谁拦骂谁,已经冲进老太太院里了!”
顾彻心里“咯噔”一下,来不及细想,一把推开怀里的小妾,拔腿就往外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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