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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中秋,裹挟着漠北寒凉的夜风吹向西京草原,那五色经幡被吹得猎猎作响,星罗棋布的穹庐顶上,都萦绕着充满乳香和肉香的炊烟,在月光下汇聚成琥珀色的雾霭。

不远处的祭月台还燃着篝火,热闹的氛围没有完全散去,野狼正在啃食散落在地的马奶酒与肉骨头,绿油油的眼睛总是会不自觉地望向城墙上的“霜华”。

月牙威风凛凛地居于高处,墨绿色的眼睛如同深邃的湖泊,紧紧地盯着朝南的方向。雪白色的毛发中掺杂着黯淡无光的银色,就算是到了年迈之际,也无狼可撼动它狼王的地位。

半晌,它未能找到主人的故乡,失望溢出了眼底,头颅和尾巴如同被抽走了灵魂一般,缓缓垂下,然后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下高台,朝着孩子们中央走去,像是功勋卓着的王,带着无尽的落寞,将自己的王座让给了风华正茂的新一代。

往年秋捺钵都约定俗成定在庆州,今年却另辟蹊径改为了西京。

这一变动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引起了众多老臣和旧贵的不满。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今年的祭月仪式竟然由王后主持,而可汗却留在王宫养病。

祭月台下骂声此起彼伏,萧远山率领亲卫将众人团团围住,下令取下正在抗议的臣子用来御寒的皮毛帽和衣物。

萧菱身着华美的盛装,端庄地站在篝火前,把收集上来的皮毛帽投入了火中,随着皮毛炸开的声音,她与众人隔火相望,眼眸底下犹如冰封的深渊,全是冷静与克制。

辽元人天生抗寒能力强,对皮毛帽的依赖微乎其微,即便是冷衾薄衫也不惧怕寒风,但是当众被夺去衣帽,这无疑是一种奇耻大辱,老臣们一边打着寒颤,一边骂声不断。

“妖后!长生天不会原谅你。”

“卑劣的汉蛮,无耻的两脚羊。”

萧菱却对这些反对的声音置若罔闻,她面不改色地将收集上来的衣帽统统扔入了火中。

“喊吧喊吧,朕倒要看看,谁是辽元国最有血性的人?”

她的话音如同惊雷,在众人的耳边炸响,臣子们的喧哗声瞬间减弱了不少,他们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若不继续骂,难解心头之恨。

若是继续骂,恐怕要光着身子回家了,嘴上爽了但面子没了。

这样的血性,不要也罢。

萧菱心满意足地看着众人的反应,她那凌厉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台下的众人。当天边的圆月高悬头顶之时,她手持三支沉香,置于燃烧衣物的火焰上,原本锐利的眼神却如春风般柔和了起来。

祭月仪式正式开始——

她双手优雅地交叉抚胸,宛如一只高贵的凤凰,半跪在祭月台前,用辽元语轻声说道:“自从芮奚氏刃帝惊朝,可汗便一病不起,芮奚部虽全族伏诛,仍旧无法让可汗重现当年的英勇。如今正值中秋,祖宗之法不可废,祭月一事岂容耽搁,朕一介女流,深知兹事体大,不得以才越俎代庖,主持祭月大事。望长生天庇佑,朕甘愿献出寿元,承受天道的责罚,只求莫要伤及我朝无辜百姓。”

老臣们见到王后如此恳切,想起自己方才的任性,不由得面红耳赤,仿佛那投入火海的衣帽是他们敝帚自珍的颜面。众人心中暗自惭愧,没想到王后格局如此之大,是他们唐突了。

在这段小插曲结束之后,祭月仪式终于得以顺利完成。

萧菱回到了行帐中,并未褪去华服,而是暗中召集自己的亲信,共商事后大计。

未几,亲信们如众星捧月般围坐在篝火旁,神情凝重地凝视着倚靠在榻上、正闭目养神的萧菱。

“今日太过于惊险,那些人差点就反了,”萧远山率先发话,见萧菱仿若未闻,便压低声音道,“姐姐,要不我今晚带人去将他们...”

“不可鲁莽,他们终究是可汗的近亲,稍有差池,忒里蹇必定会被送上火刑架。”一名南面汉人赶忙制止道。

“那我即刻前去王宫,逼迫元律贤将王位禅让给姐姐。这王,他当得,我姐姐又何尝当不得?”萧远山早就对那个欺压他们多年的男人恨之入骨。

每次入眠,他都会梦到元律贤将他和姐姐踩在脚下的屈辱,“挫骨扬灰”这四个字如同梦魇一般,在他的梦中不断回响,即使醒来被惊出一身冷汗,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也在脑海中久久不散。

“如今时机尚未成熟,北面官中无一人信服忒里蹇,就算你将他们赶尽杀绝,难道还能杀光所有的契丹人不成?”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倒是说说,究竟怎样才行。”

听到萧远山的牢骚,亲信们皆缄默不语。

萧远山冷哼一声,气鼓鼓地跨坐在席上,道:“我着实钦佩你们这群人,被契丹族欺压如此之久,竟还能像现在这般半天憋不出一个屁。”

这里的亲信不仅有汉族,还有蒙古族、奚族、阻卜族、女真族、室韦族、瓦京族等各个族群,而在辽元国,唯有契丹族被奉为圣族,其他族群则一概被视作劣等民族,自出生起便饱受契丹族的奴役,直至萧菱推行改革,他们才得以重获人权,甚至入朝为官。

“你不要欺人太甚。”一名蒙古官员义愤填膺,正欲向前理论,却被另一只强壮的手臂死死拦住。

“诸位莫不是忘了,今晚在此相聚的初衷?”脱脱铁花不紧不慢地说道。

萧菱听闻此言,方才睁开那如秋水般的眼眸看向脱脱铁花。

“忒里蹇虽手握实权,但在朝中地位不稳,若是可汗猝然离世,恐怕那群人又会拥戴新的可汗,届时,忒里蹇必将被剥夺可汗赐予的所有权力。”

脱脱铁花与萧菱的目光交汇,得到肯定的回应后,便继续说:“而今唯有挥师南下,鲸吞尹祁,方可堵住那悠悠众口,忒里蹇的地位才会更加稳固。”

亲信们纷纷颔首表示赞同,萧菱的眼中亦是流露出赞赏之意,毕竟脱脱铁花一语道破了她的目的。

祭月仪式只是一次服从性测试,显然对她心存不满的臣子大有人在,即便暂时稳定了人心,却仍旧如履薄冰。

逐鹿中原是功绩,亦是政绩。

这可比越位摄政的说服力更大。

西京毗邻东京,她费尽心思定在西京祭月,就是想看看,那鱼儿是否能上钩。

经过一番讨论后,亲信们也渐渐散去了。

脱脱铁花并没有离开行帐,而是端坐在原处静候清场。

“脱脱敞史还有何事?”萧菱霍然坐起,深绿色的瞳孔在黑暗中愈发深沉。

“我有一友,其才高八斗,有经天纬地之能,可荐于忒里蹇,助忒里蹇成就千秋霸业。”

脱脱铁花一向为人正直清廉,做事细致严谨,从未主动推荐过自己的亲朋好友,此次如此反常,倒是令萧菱好奇起来了。

“谁?”

“君奚国文阳郡公。”

“谁!”

“奚方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