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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业宫中,灵堂已然设好。

孙和的梓宫停放在大殿中央,香烟缭绕,哭声一片。

孙皓身着孝服,跪在灵前,身形单薄,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和一丝茫然。

何太后同样一身缟素,坐在孙皓侧后方,低声啜泣。

何遂脸上虽然带着悲戚,眉宇间却难掩大权在握的意气风发。

昨日,中书令韦曜当着百官的面,宣读了那份遗诏,确认了何氏总揽军政大权的合法地位。

然而,许多人看样子都不太买账。

丞相朱据、大司马陆凯、骠骑将军施、宗正孙楷,等重臣面色凝重,对何遂投去的目光中充满了警惕。

但何遂可不管那么多,今日照常主持着丧事。

丧礼仪式繁琐,好不容易熬到暂歇时刻,何遂回到偏殿,与儿子何洪和几名心腹将领接头。

“太尉,芜湖县令派人送来密报,说齐王在芜湖杀了傅相谢慈。”

“芜湖?”何遂疑惑,“孙奋不在南昌待着,跑来下游做什么?”

“许是听到了风声,想来横插一脚?”何洪推测道。

“找死。”何遂声音低沉。

何洪道:“话说齐王行事向来我行我素,记得诸葛老贼把持朝政时,他竟敢公然忤逆!此番不知因何缘由,竟杀了自己封国的属官。”

何遂稍作思索看向何洪:“下午召廷尉来见我。”

“是。”

何洪因“弟凭姊贵”,从小是按照士族的模板培养的,毕竟老何是个粗人,却不想自己的儿子也跟自己一样没文化。

不过吴国自孙权建国以来就没有设立过正儿八经人才培养体系。

一来是因为江东士族多以家族私学为主,大族们都藏着掖着。

二来孙权自己本人也摆烂,毕竟人才根本用不完,甚至有时还觉得碍眼,时不时要清洗一波。

大帝对人才培养的主要成就,便是偶尔设立的“都讲祭酒”,也就是“看心情随机举行的扫盲运动”。

哦,吕蒙就是这个运动的直接受益者。

当然,何洪也是。他的启蒙老师,正是现任廷尉虞耸。

虞耸出身余姚虞氏,虞翻第六子。

此人出仕二十余年,还曾担任过越骑校尉,算是文武双全。

但相比于官场上的繁杂庶务与尔虞我诈,他更热衷于看星星。

来的路上,二人攀谈。

“虞公,学生听说您最近提出了新的学说?”

何洪并未没话找话,而是为了与对方拉近关系。

自家刚刚掌握权柄,但在他看来只是“空中楼阁”,这种时候急需拉拢盟友。

“不值一提,只是初步推测。”虞耸笑道。

何洪来了兴趣,“学生不才,敢听先生高论?”

虞耸捋了捋胡须,侧目看去。

这虽然是家学,但讲出去的也只是皮毛而已,倒也无妨。

“老夫最近在着书,名为《穹天录》。”

“穹天?”何洪问,“何意?”

“抬头看看天。”虞耸抬起头来。

何洪顺着看去,只听耳边传来声音。

“在你眼里,天是平的吗?”

何洪不假思索地回答:“是啊。”

这样事情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吧!

虞耸却是摇头:“或许夜里观测才会看出些差别,当然了,若非是像老夫这般醉心于星象之人,看再多也无济于事。”

“还请先生解惑。”何洪拱手。

虞耸道:“其实,天幕并不是平的,而是如蛋壳般包裹着大地,漫天的星辰则是附着于穹形天幕运行。”

啥?

我们住在一个蛋壳里?

何洪觉得荒诞,根本理解不了。

但为了不冷场,还是笑着附和。

不多时,二人来到了何遂处。

虞耸虽然爱看星星,但并不代表他不认真工作。

无论头上是谁主政,他都会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听完何遂的叙述,虞耸说道:

“若齐王擅杀属臣情况属实,可废其爵位。”

“啊?”何遂觉得这也太松了,反问道:“不能处死吗?”

这给虞耸问不会了。

人家好歹是你家外孙的皇叔啊,咋能说杀就杀?

“我建议不要这么做。”虞耸道,“除非是谋反、图逆、大不敬等重罪,还是从轻发落为好。”

何遂想了想,终于松口:“那就贬为庶人吧。”

“太尉,此事还需廷尉审查后确定其罪名,再做判决。”虞耸道,“在那之前,要先派人将齐王逮捕回京。”

“唔....”何遂沉吟一阵,道:“就这么办吧。”

.......

芜湖。

校事府的人包围了孙奋下榻的客栈。

“客官这是.....”

“校事府办案,闪开!”

“您听小人说,这一层都让一位贵人承包了,咱们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搜!”

“客官,小本生意,莫要粗暴啊!”

“滚开!”

其实校事府这部门自孙权死后便名存实亡。

大族们包括诸葛恪在内都非常痛恨校事府,在孙权死前他们屡次劝说,孙权皆不听。

诸葛恪上位后做得一件唯一让江东大族舒心的事,便是闲置校事府了。

但有一说一,诸葛恪若放下心中的傲气,手段卑劣一些,真不至于死无葬身之地。

何遂重启校事府也就一句话的事,他任命了禁军的一位心腹担任。

砰!

客栈大门被推开。

“贼子,好胆!”家奴见状却丝毫不惧,“知道这里面住得的是谁吗?”

校事令许虎,目不斜视:“校事府办案,闲杂人等速退!”

“哟,你倒是不怕死。”家奴道,“不妨告诉你,这里面住得可是齐王殿下!你动我一根汗毛试试?”

噌!

一刀封喉。

“动了。”许虎面无表情,直接从尸体上越过去。

齐王家奴顿时四散而逃。

有人落在后面,眼见逃不脱了,连忙求饶:

“别别别!仆可以带路!”

.....

孙奋正在饮酒,见家奴狼狈而来,刚想叫骂,却见一波人提着刀向他冲来。

他当即一掷酒杯,拔腿就跑。

结果没跑几步,就被按下。

“你们要干什么!”孙奋挣扎道,“孤是齐王!怎敢如此!”

许虎低下身子,捏着孙奋的脸,看向一旁带路的家奴。

家奴蜷缩着脖子,点了点头。

许虎拍了拍孙奋的脸,露出满口黄牙:“我找的就是齐王。”

“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