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柳钢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打破了楼梯间的寂静:“杨董,警察已经到了,他们需要你去做笔录。”
他站在台阶上,先看了一眼薛启瑞,没有理会他,目光又投向站在他对面神态略显疲惫的杨浩宇,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和关切。
“姐夫,不要再想着我姐的事情了!木已成舟,坦然面对吧!”他看起来也很伤感,“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面对接下来的挑战?这么多年的心血——天坑项目,不能就这样毁于一旦啊!”
杨浩宇缓缓地抬起头,眼中的绝望逐渐被一种冰冷的恨意所取代。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薛启瑞,如果这次的事件背后有你的影子...” 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坚定的威胁,“我向你保证,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薛启瑞被杨浩宇抓住衣领质问了一番,心中早就有了准备,听杨浩宇这么直白地威胁与挑衅,他自然不会默默承受。
“杨浩宇!你不在的这几个月,我为了你的事情跑前跑后,出钱又出力,我为了什么?”他一副义愤难平的样子,“我要不是怕你的一期工程拖我二期工程的后腿,再加上咱俩早年间的那些情义,我特么吃饱了撑的?会管你这些事儿?”
“你不知道感恩不说,竟然还想把脏水往我身上泼!”薛启瑞愤怒地地拂袖而去。
人都走到下一层了,还不忘再抛来一个炸弹:“真是不可理喻!脑子坏掉了吧!”
杨浩宇望着他的背影,没有回击。
他可不想让薛启瑞知道,自己的脑子是真的坏掉了,“宕机”了一次,刚刚“修”好的。
虽然他需要传递给薛启瑞一些有关自己虚假的负面情绪。
悲伤、愤怒、冲动等这些人在不理智的情况之下所表现出来的负面情绪,他基本上都已经在薛启瑞面前不露声色地演绎了一遍,而且足够逼真,足够饱满了。
他就是要让薛启瑞认为自己因为柳青的病情和昊天集团的资金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弄得精神崩溃,变得歇斯底里了。
在这些情绪和行为的铺垫下,他会在适当的时候顺理成章地再失忆一次,再得一次阿尔茨海默症,公开的,让所有人都知道和相信他就是傻了的那种。
当然,柳青、柳钢姐弟俩以及李精诚、罗曼柔夫妇这四个人是知道内情的,只不过在杨浩宇给他们讲这个计划时,他们都不怎么支持,认为根本没有必要搞得这么高深,和敌人直面硬钢更显霸气,而且,他们自认为有那个底气。
可杨浩宇说,不要小觑薛启瑞的手段和能量,只有让他彻底放松警惕,他才会露出破绽,让咱们抓住把柄,一举揭穿他罪恶的嘴脸。
大家只好配合杨浩宇来演这场戏了。
韩东平并不知道杨浩宇患阿尔兹海默症这件事情,柳青被误诊,他也不清楚。
他只当是柳青病情严重,而杨浩宇与柳青感情一直很好,这几个月是回武汉照顾柳青去了。
为了把后面的戏做的更逼真一些,杨浩宇决定暂时不把实情告诉自己这个兄弟。
昨晚,在接到杨浩宇发过来的信息以后,韩东平结合民警们出警后带回来的一些证据,做了全面的案情分析,现在过来正是准备谈这个事儿的。
薛启瑞走到一楼时,看见了派出所的那辆北京吉普越野车,就知道是韩东平来了。
和杨浩宇一样,他和韩东平也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发小。
只是后来走着走着就再没有了交集,直到薛启瑞回三姓寨投资古寨春酒厂时,才又搭上线。
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次重逢早就没有了童年时期的那种无邪,彼此之间都带上了厚厚的防备面具。
薛启瑞知道韩东平与杨浩宇的关系,应该说,所有的同学甚至所有三姓寨人都知道,这两个人亲如兄弟。
他无意掺和进去,但也时刻在防范,任何一个站在对手阵营的人,都是自己潜在的敌人。
他坐上驾驶位,把车启动时,韩东平正横抱双臂,站在二楼柳钢的办公室里看着他离去。
作为一个警察,尤其是曾经侦破过那么多悬案大案经验丰富的原经侦大队长,韩东平自然有着不同于常人的嗅觉和第六感。
他总觉得这个曾经的发小,背后藏着一些不为人知见不得光的秘密。
但直觉归直觉,警察向来是讲证据的。
杨浩宇从楼上下来,走到他身后的时候,薛启瑞的奔驰大G刚好翻过乔家垭子,消失在他的眼际间。
柳钢早就泡好了上好的古寨春绿茶,韩东平与杨浩宇在茶几旁的沙发上坐下,谁也没说话,都端起茶杯,吹杯子里的浮沫,再“吸溜吸溜”地喝上几口。
“和古春都闹这么掰了,还在喝她的茶?”韩东平调侃道。
“哈哈哈!”杨浩宇打了一个哈哈,“岂止!古寨春酒我也照喝不误!”
“不就是多挣点少挣点的事情吗?干嘛要搞得剑拔弩张的?!”在韩东平的心里,杨浩宇与古春青梅竹马,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撕破脸皮,尤其是为了金钱和利益——他们都不是缺钱的人。
“相爱相杀嘛!”杨浩宇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他和古春之间的那些弯弯绕,只好很模糊很笼统地这么总结了一句。
“是啊!”韩东平叹了一口气,“不是冤家不碰头啊!”
“你们俩就杀去吧!别杀得头破血流就行!”韩东平也懒得多管多问,一副你们俩爱咋咋地的样子。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环上的时间,“我就简单地把情况给你说一下,等会儿我还有事情等着处理。”他开始谈正事儿了,“根据我们出警民警在现场采集以及你发给我的信息,我们初步判断,此次坍塌事件极有可能属于人为的刑事案件,但截至目前,我们还没有掌握任何有力的证据;而且,我们连夜查看了近段时间三姓寨所有的监控记录,依然是毫无线索。”
杨浩宇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失望,反而是平静如水。
“你捡到的螺丝钉和现场发现的几个证据,一大早我就派人去县公安局做专业的技术鉴定去了,最晚也就两三天就知道结果了。”
“这就对了!”杨浩宇说,“能够轻易让咱们找到证据,他就不会下手了!”
韩东平听不懂他这无头无脑的话,“谁?难道你心里已经有了怀疑对象?”
杨浩宇看着韩东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他。
他指着窗外乔家垭子的方向,“是的!我怀疑的人今天一大早就来敦促我进行事故责任报告书,想定义为工程意外事故,而且想定位为一般事故,想尽量把影响缩小到最小范围,不让它继续发酵扩大。”
“他这样想也没有错啊!”韩东平说,“毕竟你们的一期工程还未完工,二期工程又刚上马,如果鉴定为重大安全责任事故,实质是人为破坏造成重大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的刑事案件,对你们都是不利的呀!”
“你也这样认为?”杨浩宇丝毫不忌惮地逼视着韩东平。
他几乎从来都没有把眼前的这个人当做派出所长那样看待,他们是兄弟,说不清楚为什么,但他就是信任韩东平,从来不设防。
韩东平也没有回避他的眼光,“是的!我是警察,但我首先和你一样是一个人,于情于理,他这样处理看起来都没有什么问题!”
“那如果是他是想瞒天过海呢?”
杨浩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