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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纱窗帘在阳光照射下弯出风动的弧度,绿色在白纱掩映下时隐时现。

微生商敲了几声门后推开,推门的动作多少有些迫切。

门吱呀一声开了,穿堂风慌张地同他擦肩而过。

房间是湿淋淋的,仿佛是昨晚的雨,趁着没合拢的窗子趁机造访洗劫了一番,床上躺着个身影,睡姿乱七八糟,肩颈半露,白皙的腹部微微起伏,甚至有一半身子都悬在空中。

果然,还没醒。

微生商看了眼大敞的窗户,鼻尖动了动,才意识到这人估计昨夜里吐了酒,大半夜去把雨涟涟的窗户给打开透气,也不嫌冷。

他转身去杂物间拿来拖把把地面拖了个干净,然后犹豫了两秒,去将湿透的被子从床上掀了起来。

青年离开了唯一的保温工具,在身体和冷空气亲密接触的那一刻瑟缩了一下。

微生商站在一边叠被子,同时漫不经心地用余光注意着床上青年的状态。

青年睫毛颤了颤,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微生商将被子叠好丢进脏衣篓,那人终于悠悠转醒。

迷蒙的眼睛睁开,虹膜清透,没有一天宿醉的狼狈感。

他们悄无声息地对视了两秒,微生商移开视线,身体僵硬地开始收拾着桌子上的酒瓶和碗筷废纸。

炽热的视线快要将他的后背穿透。

很尴尬,微生商感觉自己有点鬼迷心窍的意思,这人自杀不自杀的关他什么事,他又不是没见过远道而来自寻短见的旅客,也不是没见过不爱惜自己身体,把自己灌得烂醉的酒鬼,况且客栈保洁也不是他职责范围内,现在干嘛过来掺和这一腿。

他正了正色,直起肩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故作轻松地转过头去,只是这一下,又宕机了。

青年侧躺在床上,一只手支着脑袋,此时正笑吟吟地盯着他瞧。

温润如玉的清俊脸庞,此刻竟能从中品出几分邪性来。

微生商正要脱口而出的话此时卡壳堵在喉咙里,眼神几次闪烁,最后盯着手中满当的垃圾袋,声音沙哑:“今天客栈不提供午饭。”

“哦。”青年喉咙中溢出一声轻笑:“我还以为是田螺姑娘,原来是小老板。”

“不是老板。”声音顺着湿润的空气钻进耳朵,微生商感觉浑身都酥麻,他解释道:“只是员工。”

青年闻言耸了耸肩,没说什么,翻身下了床,趿拉着拖鞋走到了微生商的身边。

他最后在与微生商仅隔半米的距离站定,微生商掀起眼瞧他,同他对上了视线,随后那双眼睛下滑,落在微生商的身上,像是一簇火苗,瞬间燃起了燎原之势。

青年抬起手,微生商狼狈往后趔趄一步。

下一秒,手中的垃圾袋就被人夺了去,青年毫不顾忌地伸手钻进一堆垃圾里开始翻找。

微生商:“……”

紧张是正常的,因为这人就不是一正常人。

青年从垃圾袋里掏出个啤酒瓶,未开封的,用身上的t恤擦了擦,笑着抬头对微生商道:“这没开封,还可以喝。”

说着就拉开了拉环,气泡疯狂往外汹涌,青年眼瞧着就要将瓶口往嘴里送。

微生商吓得眉头一抽,下意识抬手按住了瓶口,由于惯性作用,手背和青年温热的嘴唇擦过。

“你干什么?”青年被他突然的动作也吓了一跳,然而非但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很脏,都和其他垃圾混过了。”

微生商心绪重重地看了眼眼前的青年,只觉得这人当真是求死无门,想要用细菌感染的方式折腾死自己么?

他转身进了卫生间,将酒瓶里的酒哗啦倒了个干净,再回到房间,就看见青年抱着手臂,斜着身子倚着墙,目光颇为不舍地盯着他手里的酒瓶瞧。

微生商刚想解释给他买瓶新的,还没开口,后者的目光轻飘飘移到他脸上,眼中盈着笑:“看在你漂亮的份上,倒了就倒了吧。”

微生商:“……我给你换新的。”

“不用。”青年拒绝:“刚好喝不下了,倒了也罢。”

这句话说完,房间里又没有声音了。

直到咔嚓一声,微生商垂眸,才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用力,将这空的易拉罐给捏扁了。

“吃饭吗?”

青年盯着他哼哼一笑:“不是说今天客栈不提供午饭?”

其实这只是他随口乱说的。

微生商不偏不倚地同他对视,仿佛在用坦然掩饰自己的心虚:“可以去普觉寺。”

他说完,顿了顿,只见青年安静地等着他说下一句。

“我带你去。”

青年忽然笑了:“街上这么多饭店,我犯不着专门往那钻。”

“……嗯。”微生商没什么话说,两人竟然就这么静默地站着对视了两秒,微生商甚至感觉自己被谁下降头了。

他垂头捡起垃圾袋,默了默,对面前的青年道:“那我走了。”

他走到门口,忽然被人叫住。

“等等。”

微生商忽然感觉一股热度骤然从脚升到天灵盖。

他感觉脑子昏聩,茫然地转过头。

下一秒,青年笑问道:“新的被子什么时候送过来?”

对上微生商涣散的视线,唐凤梧好笑地眯了眯眼,觉得有些奇怪又有些可爱,耐心解释道:“我下午还要补个觉,嗯?”

微生商这才发现自己会错了意,按捺住心中莫名的期待,磕巴道:“一会儿……一会儿就送新的来。”

话落,颇为慌不择路地离开了房间。

门框被撞了个响。

房间又一次变得空荡。

唐凤梧疲惫地囫囵躺回了床上,他盯着天花板,天地又一次变得昏花起来,穿堂风依旧桀骜地吹着,眼前,却慢慢地陷入了黑暗。

————

“回魂了。”

岩录在微生商面前打了个响指,狐疑地盯着微生商的脸瞧:“你今天是怎么了?又是抽筋又是早退,现在竟然还思春起来了。”

微生商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他的插科打诨,只是纸上的墨迹已经失了序,在微生商出神的掌控中在干净的作业本上留下了个难看的印记。

已经看不清原先抄的题目,微生商将这页撕了,换了一页重新把题目抄上去。

岩录见了鬼似的盯着他瞧:“今天这么阔气呢?作业本都舍得撕?”

被这么一侃,微生商才惊觉方才干了什么,有点肉疼地从垃圾袋里将方才那张纸捡了回来,捋平放在一边打草稿。

“到底是怎么了?”就连召思微都拖了个凳子坐到他旁边,边写作文边问他:“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

微生商下笔又停,面色复杂地抬起头看向两人:“有一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交流。”

圆珠笔按了又按,弹簧控诉微生商对他做出的迫害。

“我感觉在他面前,好像,就是说什么,做什么,好像都在……出丑一样。”

微生商苦恼地将自己头发往后捋,随后将手撑着脸,隔绝了外界的视线交流。

浑然没有发现岩录和召思微面面相觑,眼眸中皆露出了惊骇的神色。

“谁……谁啊?”岩录感觉自己声线都不正常了:“哪班的姑娘?怎么没见你提过?”

召思微看了岩录一眼,随后看向微生商,敏锐地点明道:“是客栈的客人?”他顿了顿:“阿兰不是只让你打扫大堂和走道的卫生吗?怎么会需要和客人交流?”

微生商早已听不进去他们二人的话,只托着脸看向窗外,只是不想他这副糗样惹得路过的人纷纷投来视线,有的结伴相行的,看了他这副蠢样竟然还窃窃私语快步笑着离开。

若不是知道他们听不见自己的心声,微生商还以为自己的心思就这么昭然若揭了。

他干嘛要多管闲事?

笔墨在纸上穿行,微生商泄愤一般将草稿纸划得面目全非。

岩录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惴惴地问道:“到底是谁啊?你跟我说说不行?哥们帮你答疑解惑。”

他好奇得心痒难耐浑身不得劲,箍着微生商的肩膀疯狂摇:“你快点说啊别逼我求你行吗,到底是什么样的天仙能让你铁树开花?!”

“什么天仙?什么铁树开花?”

学委收作业路过这边的座位,听见岩录这么大呼小叫,也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秀丽的马尾垂在肩前,身形瘦削,目光盈盈地盯着几人在流转。

“孟白?下节课是不是换成化学了?”

孟白勾着鬓角的发丝别到耳后,瞥了眼岩录敷衍点了点头,注意力又移到了微生商的身上:“阿商不是说不早恋吗?什么天仙?”

天仙天仙……

微生商受够了岩录总喜欢把话题往情情爱爱的方面瞎掰扯。

他蒙着脑袋,然而闭上了眼又能看到青年熟睡的面容上浮现的红晕,以及呢喃中的红唇张合。

他自暴自弃般猛地直起身来,崩溃地怒视着岩录:“不是女的,就是个客人,你到底有完没完?”

岩录一愣,登时哈哈大笑起来:“有完有完,你早说不就完了,知道你脸皮薄不喜欢聊这个,我不问你不就行了?”说着转身拿过自己的作业本跟微生商有模有样的写起了作业:“诶,这题你教教我解题思路呗。”

微生商被惹得恼火,但看到了习题又静下心来揣摩。

孟白站在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很久,终于在临近上课的时候戳了戳微生商。

“你可不要半途而废,我们说好的呀,一起考清北呀。”

微生商觑了她一眼,试图在记忆中找到和孟白的约定,但未果,又将注意力放在了习题上。

孟白见这人不搭理自己,努了努嘴,转眼看到召思微脸上戏谑的表情,于是瞪了回去。

召思微只是笑了笑,没再看她,敲了敲桌子,抵住微生商的笔尖:“等等,这里再解释一下。”

孟白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最后忍不住低声骂召思微:“心机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