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秋然的手稳得惊人,可她的心却在剧烈跳动。
注射器缓缓推进静脉的那一刻,仿佛时间被拉成了一根细线,绷在病房中央,一触即断。
药液顺着透明软管流入裴语迟苍白的血管,像一滴墨落入清水,缓慢扩散,无声无息。
张离韬站在门口,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他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那支注射器,仿佛能用目光阻止它继续推进。
他知道这是一次越界的尝试,一次未经批准、未经过伦理审查、甚至可能引发严重后果的医疗行为。
但他更知道——如果不试,裴语迟的生命将彻底归于沉寂。
而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剂量确定?”他的声音低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每个字都重如千钧。
“是。”詹秋然的回答简短而坚定,但她的眼神却泄露了内心的不安。
她的指尖仍停留在针筒尾端,掌心渗出一层薄汗。那滴汗珠悬在边缘,不肯坠落。
希雅站在床边,紧紧握住裴语迟的手。
她知道这药还没通过临床试验,连动物实验的数据都残缺不全。
可是,裴语迟就是不能死。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监护仪上微弱的心跳声在挣扎着维持节奏。
滴——滴——滴——。每一次波动都像一把钝刀,缓慢割着紧绷的神经。他们都知道,接下来的十分钟,将决定一切。
她的目光落在裴语迟的脸上。
那张脸,她太熟悉了。
她是那个曾远远看着他的人,那时的他,风度翩翩,言辞犀利,她坐在台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心中暗暗发誓,要成为像他一样优秀的人。
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躺在她的面前,命悬一线,而她,是他最后的希望,要用一种近乎背叛医学伦理的方式去救他。
她低头调整注射器,指尖微微颤抖,却仍坚定地推进药液。
她只能用这双手,替那些未曾靠近就已深陷的心动,争取一次机会。
“如果他出了事……”张离韬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和更深的痛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不只是医疗事故那么简单。”
“我知道。”詹秋然的声音很轻,但坚定如铁。“但如果他现在死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沉默再次降临。
一分钟过去。
三分钟过去。
五分钟过去。
监护仪上的数字似乎在嘲笑他们的徒劳。
八分钟过去。
裴语迟的脸色依旧苍白,呼吸依旧微弱,心跳依旧缓慢。没有任何变化。希雅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眼泪在眼眶中积聚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九分钟三十秒。
张离韬不自觉地看向手表。
九分钟五十秒。
詹秋然握紧了拳头,指甲刺入掌心,痛感却远不及心中的绝望。
可就在所有人几乎要放弃希望的时候,裴语迟的眼皮微微颤动,手指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
张离韬猛地向前一步,希雅的眼泪终于滑落,而詹秋然的胸口猛然一震,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击中。
“他在反应。”张离韬低声说,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
监护仪上的数字开始轻微波动。
可下一秒,裴语迟全身突然剧烈抽搐,监护仪发出尖锐的警报声,心电图疯狂跳动,如同暴风雨中断裂的电线,噼啪作响。
“室颤!”詹秋然的血液瞬间冰冷,“准备除颤仪!快!”
张离韬冲向门口,撞开差点挡住他的护士,拳头砸向紧急按钮。警报声瞬间响彻整个病区。
希雅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裴语迟的身体在床上弓起,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监护仪上的数字狂乱闪烁,血氧饱和度直线下降。
“不行了!”张离韬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