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尘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南湘身边,一把将她紧紧揽入怀中,手臂箍得极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低头,急切地检查她的周身,声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伤到没有?”
南湘在他怀里轻轻摇头,收回了袖中蓄势待发的红绳。
她抬起手,温柔地抚上他紧绷的脸颊,指尖拂过他眼角因暴怒而更加妖异的魔纹,声音轻柔如风:
“没有,我没事。别担心,也别为这种小虫子动气,不值得。”
她的安抚如同清泉,瞬间浇熄了夙尘眼中沸腾的杀意和暴戾。
但崔炎的偷袭,无疑彻底点燃了夙尘心中本就压抑的怒火和对这些所谓“正道”的厌恶。
“很好……”
夙尘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那些重伤在地、面无人色的各派掌门,以及那些瑟瑟发抖的弟子们。
他眉心的银杏印记再次爆发出刺目的血光,周身魔焰如同浇了油般轰然暴涨,将半边天空都染成了墨色。
“既然你们执意找死…那就…都留下吧!”
他不再留手,双手猛然向下一按!
“轰——!”
以他为中心,大地剧烈震颤!
无数道粗大的、由精纯魔气和负面能量凝聚的黑色光柱,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魔龙,破土而出,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无差别地轰向所有残存的仙佛修士!
“快逃!!!”
水尧真人目眦欲裂,不顾重伤,再次强行催动残存的洛水之力,化作一片稀薄的水幕勉强护住身边几人。
千叶古佛强忍着重伤,一把抓起昏迷的灵阙子和重伤的洛琮,残破的金莲台爆发出最后的光华,化作一道金光率先遁走。
褚音茴也顾不得断弦的古琴,抓起身边的褚思怜,化作一道素色流光紧随其后。
其他幸存的修士更是亡魂皆冒,纷纷祭出保命遁术、符箓、法宝,如同炸窝的马蜂,向着四面八方疯狂逃窜!
“啊——!”“不——!”
惨叫声此起彼伏。
黑色光柱所过之处,无论是法宝、护盾还是肉身,皆如纸糊般被洞穿、撕裂、湮灭!数名反应稍慢的长老和弟子,瞬间便在魔光中化为飞灰!
饶是各派掌门反应够快,也付出了惨重代价。
炎极宗除了生死不知的炎烈,几乎全灭。
洛水宗、泠音宫也折损了好几位精英长老。
千叶古佛的金莲台彻底报废,金光黯淡,速度大减,全靠深厚修为硬撑。
看着那些狼狈不堪、如同丧家之犬般逃向天际的遁光,夙尘眼中的魔焰缓缓平息。
他并未追击,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仿佛驱赶了几只烦人的苍蝇。
对他而言,此刻更重要的是确认怀中人的安全。
他收回目光,低头看向南湘,仔细地、一寸寸地用神识扫过她的身体,确认她确实毫发无损。
紧绷的身体这才真正放松下来,那令人窒息的魔威也如潮水般退去,眉心的印记恢复了沉静的暖金,眼角的魔纹隐没。
“一群跳梁小丑。”
夙尘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只是带着一丝不屑。
确认安全后,夙尘并未松开南湘,反而将她打横抱起,无视了满目疮痍的战场,径直走向他们的小院。
院中那株巨大的银杏树在方才的冲击下依旧挺立,金黄的叶子落了满地,更添几分萧瑟与……劫后余生的静谧。
回到屋内,将南湘轻轻放在榻上。
夙尘转身想去收拾一下狼藉,刚迈出一步,身形却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眉头微蹙,手也下意识地捂向胸口。
“怎么了?”
南湘立刻紧张地坐起身,拉住他的衣袖。
“无妨……”
夙尘想抽回手,却被南湘强硬地按住。她不由分说地解开他的衣襟。
只见他线条优美的胸膛上,除了那些陈旧的伤疤,在心口附近,赫然多了一道浅浅的金色裂痕。
虽然很浅,却透着一股灼热的气息,正是被千叶古佛那降魔杵的佛光余波所伤。
虽然以他的体质和修为,这伤根本算不了什么,甚至正在被玲珑之心和银杏幼苗的力量快速修复,但此刻在夙尘刻意的“虚弱”表现下,显得格外刺眼。
“还说没事!”
南湘心疼地倒抽一口凉气,指尖凝聚起温润的绿色妖力,小心翼翼地覆上那道裂痕,
“那老秃驴的金光最是歹毒,能侵蚀本源!你怎么不早说!”
清凉柔和的妖力渗入皮肤,带来一阵舒适的凉意。
夙尘垂下眼睫,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得逞光芒。
他顺势坐下,将头靠在南湘的颈窝,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和委屈:
“方才……怕你担心。这点小伤,比起五十年剜心之痛,算得了什么……”
“闭嘴!”
南湘又气又心疼,一边为他疗伤,一边忍不住数落,
“再小的伤也是伤!下次不许这样硬撑!那老秃驴跑了就跑了吧,你才是最重要的!”
夙尘在她颈窝蹭了蹭,感受着她指尖的温柔和话语中的关切,像只被顺毛的大猫,满足地低喃:
“好……都听阿南的……”
他享受着这份心疼,也成功地将南湘的注意力从方才惨烈的大战和可能的忧虑上转移开。
……
且说那些侥幸从青梧谷逃出的仙佛修士,如同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
千叶古佛、水尧真人、褚音茴等几位掌门勉强维持着遁光,带着仅存的几个核心弟子(如洛琮、褚思怜)和昏迷的灵阙子,向着最近的洛水宗据点仓皇逃窜。
他们刚飞出青梧谷范围不到百里,进入一片瘴气弥漫的枯骨林上空。
突然,前方空间一阵诡异的扭曲,一股磅礴、阴冷、带着无尽妖邪之气的威压如同天幕般笼罩下来!
遁光瞬间变得滞涩无比,如同陷入了泥沼。
“哟,这不是仙风道骨的各位掌门吗?怎么如此狼狈,像是被狗撵了似的?”
一个慵懒中带着浓浓戏谑的声音响起。只见前方一棵枯死的巨大古木树梢上,妖王白漓斜倚在那里,暗紫锦袍在瘴气中若隐若现,额间银色弯月印记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他手中把玩着一朵跳动着幽蓝色火焰的莲花,正是他的本命妖火——九幽冥火。
“白漓!”
水尧真人脸色剧变,心沉到了谷底。
前有狼后有虎,他们此刻个个带伤,灵力枯竭,如何是这凶名赫赫的妖王对手?
“妖王拦住我等去路,意欲何为?”
千叶古佛强撑着开口,声音嘶哑,试图维持最后的体面。
“意欲何为?”
白漓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狭长的凤眸扫过众人,
“路过,看个热闹不行吗?顺便……”
他指尖一弹,那朵幽蓝冥火莲花轻飘飘地飞向人群,
“收点过路费。”
“小心!”
水尧真人大吼,残余的洛水之力再次涌出。
然而,那冥火莲花看似缓慢,却诡异无比,无视了水幕的阻挡,瞬间出现在一名受伤稍重的泠音宫长老面前!
“啊——!”
那长老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整个身体连同护身法宝,瞬间被幽蓝色的火焰吞噬,连灰烬都未曾留下,彻底消失!
“师叔!”褚思怜花容失色,惊叫出声。
白漓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
他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气息萎靡、金身残破的千叶古佛身上,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啧啧,老秃驴,你这金身…看着可真让人想敲两下啊。”
千叶古佛心头警铃大作,强提最后一丝佛元,残破的金莲台爆发出最后一点微光,裹挟着他和身边的洛琮、灵阙子,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金线,不惜燃烧本源,瞬间撕裂了白漓布下的空间封锁,亡命般遁向远方!
白漓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这老和尚还有这手,但并未追击,只是不屑地撇撇嘴:
“跑得倒快。”
水尧真人和褚音茴见状,哪里还敢停留?
也纷纷燃烧精血,带着剩余的弟子,化作两道流光,朝着不同的方向拼命逃窜!
生怕慢了一步,就成为那妖王手中的下一朵冥火祭品。
白漓看着他们狼狈逃窜的背影,随手又弹出几朵冥火,将几个跑得慢的、或者试图反抗的倒霉修士烧成虚无,这才意兴阑珊地收手。
“一群废物,连给夙尘那疯子热身都不够格。”
他自言自语地嘀咕着,目光却投向青梧谷的方向,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为了棵树…值得么?”
他摇了摇头,身影缓缓融入枯骨林的瘴气之中,消失不见。
青梧谷内,小院恢复了宁静。夙尘靠在南湘怀里,享受着“伤者”的待遇。
南湘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着“伤口”,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夙尘闭着眼,唇角却勾起满足的弧度。
屋外,金黄的银杏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沙沙作响,仿佛在吟唱着一曲劫后余生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