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桦住在二楼几乎等于被监禁,她只能在二楼转悠,楼道有几个白人大汉把守,下楼总被挡回去。瞅准空挡,秦桦来到张四狗的办公室门口,当她拼尽全力,怀着满腔的愤怒与不平,狠狠一脚踹开那扇半掩着的厚重橡木大门时,眼前的场景令他怒不可遏:张四狗正以一种极为露骨的方式,游走在玛利亚的私密空间。这一幕让秦桦的怒火瞬间爆发,他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几乎要丧失理智。
玛利亚的父亲伊万,这位曾在战场上英勇果敢、战无不胜的退役坦克兵,此刻正抱着一箱假茅台酒站在门口,脸上洋溢着一抹憨傻的笑容。这个嗜酒如命的老男人,如今受劣质酒精的影响,脸庞涨得通红,模样显得有些滑稽,令人不禁感慨岁月的无情与命运的无常。
“她是我的房东。”张四狗懒散地、漫不经心地推开了站在一旁的少女玛利亚,语气中明显流露出一种难以掩饰的不耐烦情绪,“就在上个月,我用十箱的二锅头抵偿了半年的房租费用,也意外地获得了她的爱。”张四狗继续用他那略显疲惫的口吻说道,仿佛对这种用物品抵偿房租并附带情感交易的奇特方式早已司空见惯,甚至隐隐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厌倦感。
当玛利亚看到秦桦的到来,马上意识到这个愤怒的女人与张四狗之间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这让她内心深处感到极度的焦虑和不安。“难道她就是张四狗国内合法的妻子?”玛利亚心里嘀咕,但是,她似乎并不在意。“张四狗是我的,至少在毛子国是属于我的。你的所谓的合法夫妻,指的是在你们的国度,在这里法律并不承认。”
为了给自己增添更多的勇气与胆量,玛利亚开始用俄语放声尖叫,她的声音饱含着情感的力量,情绪激动到了顶点。她以一种迅猛且凌厉的态势扑向张四狗,她的每个动作都显得那么迅疾且难以捉摸,仿佛被一种强烈的情感所左右,完全不受控制。
胡玉霞的反应同样快速而机敏,她迅速甩出一件华美的貂皮大衣,精准无误地将玛利亚的脑袋罩住,成功阻止了她进一步的举动。
橡木桶滚过酒窖的石板地面,发出沉闷的轰鸣。玛利亚·伊万诺夫娜·彼得罗娃的后背重重撞在潮湿的砖墙上,王曼丽涂着猩红指甲油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扣住她的手腕。
\"你以为张四狗真会娶你?\"王曼丽热气喷在玛利亚脸上,\"他不过是利用你那个酒鬼父亲的关系。\"
酒窖里弥漫着陈年伏特加和霉菌混合的气味。玛利亚的视线越过王曼丽的肩膀,落在那个倒地的橡木桶上。一张印着中俄双语的出口许可证正缓缓滑出,上面的海关印章颜色鲜艳得刺眼——那是她上周帮张四狗从父亲老战友那里弄来的空白表格。
\"这是什么?\"王曼丽突然松开她,弯腰捡起那张纸。酒窖昏暗的灯光下,她描画精致的眉毛渐渐拧紧,\"2015年的批文?这批文编号是去年就废止的序列...\"
玛利亚的胃部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张四狗上周深夜来找她时,往那个标着\"黑龙江特酿\"的橡木桶里塞了整整二十份这样的文件。当时他吻着她的手指说这只是为了减少关税的\"小聪明\"。
酒窖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和玻璃碰撞的清脆声响。张四狗在楼上举办的中俄商贸联谊酒会正进行到高潮,那些穿着定制西装的商人和穿着廉价旗袍的翻译姑娘们谁也不会想到,地下室正上演着什么。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掺和什么。\"王曼丽突然笑了,她掏出手机对着文件快速拍了几张照片,\"张四狗这次完了。走私文物用假批文,够他在监狱里——\"
玛利亚的动作比思考更快。她抓起手边半瓶开盖的伏特加,狠狠砸在王曼丽头上。玻璃碎裂的声音被女人的尖叫掩盖,琥珀色的液体顺着王曼丽精心打理的卷发往下淌,混合着几道暗红的血迹。
\"天啊...我...\"玛利亚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俄语不自觉地从唇间溢出。她十九年的人生中从未对任何人施暴,即使是学校里那些嘲笑她亚裔面孔的混混。
王曼丽瘫坐在地上,手机滑落到墙角。玛利亚踉跄着后退两步,高跟鞋踩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是王曼丽的珍珠发卡,此刻已经断成两截,就像她岌岌可危的理智。
楼上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那是张四狗特有的节奏——右腿微跛导致的轻微拖沓。玛利亚曾在无数个夜晚枕着他的胸膛听这个声音由远及近。
\"曼丽?玛利亚?\"张四狗的声音伴随着敲门声,\"胡总说看到你们往酒窖来了,出什么事了吗?\"
玛利亚的视线在王曼丽和酒桶之间急速切换。那张伪造的批文还攥在王曼丽手里,但女人似乎暂时失去了意识。一个疯狂的念头击中了她——她可以现在就跑,跑回父亲在郊区的木屋,假装今晚从未踏入过这个酒窖。
但那样张四狗会怎样?那些批文上可都有她父亲的签名。
\"玛利亚?\"敲门声变得急促,\"我听到声音了,把门打开。\"
玛利亚深吸一口气,伏特加的气味灼烧着她的肺部。她弯腰从王曼丽手中抽出那张纸,迅速塞进自己胸衣里。纸张边缘刮擦皮肤的刺痛让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张四狗的场景——去年冬天,这个男人站在她家门前,军大衣上落满雪花,手里提着两瓶茅台,说要找\"伊万·彼得罗维奇同志叙旧\"。
她父亲,那个曾在阿富汗失去右腿的老兵,一见到中国白酒就什么都忘了。
\"来了!\"玛利亚用中文应道,声音比她想象的更稳。她快速整理了下裙摆,抹去脸上不存在的泪水,然后拉开了酒窖沉重的木门。
张四狗站在门口,西装外套已经脱下,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那道狰狞的疤痕——他说那是小时候在黑龙江上凿冰捕鱼时留下的。他的目光越过玛利亚,落在瘫倒在地的王曼丽身上,瞳孔猛地收缩。
\"怎么回事?\"他压低声音,一把抓住玛利亚的肩膀。
\"她...她喝多了,\"玛利亚咽了口唾沫,\"说要带我来看什么惊喜,结果自己摔倒了...\"
张四狗的表情变得难以捉摸。他快步走进酒窖,蹲下身检查王曼丽的伤势,同时目光扫视着周围。当他的视线落在那只倒地的橡木桶上时,玛利亚看到他的下颌线条绷紧了。
\"帮我把她扶到储藏室去,\"他突然说,\"不能让人看见这样。\"
玛利亚机械地点头,伸手去扶王曼丽的另一侧。女人的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头无力地垂着。当他们艰难地把王曼丽挪到隔壁的小储藏室时,玛利亚感到胸前的纸张像一块烧红的炭。
\"你在这里等着,\"张四狗把王曼丽放在一堆麻袋上,转身按住玛利亚的双肩,\"我上去叫胡玉霞来处理。别让任何人进来,明白吗?\"
玛利亚点头,却在张四狗转身的瞬间抓住了他的手腕:\"那个桶...\"
张四狗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什么桶?\"
\"倒下的那个,\"玛利亚直视着他的眼睛,\"里面有东西。\"
酒窖里突然安静得可怕。玛利亚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张四狗腕表秒针的走动声。十秒,二十秒,他一直没有回答。
\"那些批文是假的,对吗?\"玛利亚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你不是用来运白酒的。\"
张四狗的眼神变了,那种她熟悉的温柔笑意像退潮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她从未见过的冷硬神色。他慢慢抽回手,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包烟。
\"你不该碰那个桶。\"他点燃香烟,深吸一口。
储藏室里,王曼丽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张四狗看都没看一眼,只是盯着玛利亚:\"你父亲知道多少?\"
\"他什么都不知道!\"玛利亚急切地说,\"他只是帮你签了几张表格,他以为——\"
\"以为只是普通的避税?\"张四狗笑了,那笑容让玛利亚后背发凉,\"亲爱的玛莎,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茅台。\"
楼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胡玉霞尖锐的声音在喊张四狗的名字。张四狗啧了一声,把烟扔在地上踩灭。
\"听着,\"他一把拉过玛利亚,力道大得让她疼痛,\"你现在回家,把这件事忘掉。明天我会去找你父亲,解释这一切都是误会。\"
\"什么误会?\"玛利亚挣脱他的钳制,\"你们到底在走私什么?\"
张四狗没有回答。他快步走向酒窖门口,又突然折返,从那个倒地的橡木桶里抽出剩下的文件塞进西装内袋。在昏暗的灯光下,玛利亚看到那些纸张背面似乎印着某种器物的黑白照片。
\"明天见,玛莎。\"张四狗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玛利亚呆立在原地,直到酒窖门关上的声音惊醒了她。储藏室里,王曼丽又动了一下,这次更明显。玛利亚知道自己该离开了,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她颤抖着手从胸衣里抽出那张被体温焐热的批文,就着昏暗的灯光仔细查看。在文件最下方,她父亲潦草的签名旁边,有一行几乎被油墨遮盖的小字:\"随附物品:青铜器三件,元代青花瓷一件,禁止出境文物清单第......\"
纸突然从她指间滑落。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张四狗频繁的\"商务考察\",他那些深夜来访的\"生意伙伴\",甚至是他对她父亲异常慷慨的白酒供应。这半年来,她不过是他走私网络中的一环,一个因为有个酗酒父亲而容易操控的傻姑娘。
储藏室传来物体落地的闷响。玛利亚猛地抬头,看到王曼丽正挣扎着爬起来,额头上的伤口已经凝结了暗红的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