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来人,两名全副武装的卫兵立刻冲了进来。
“把贺远……给我关到禁闭室去!”罗卓英指着贺远,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一切,等我查清之后,上报给委员长,再做定夺!”
这个命令,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不是就地枪毙?只是关起来?
但方文彬等人转念一想,便立刻明白了。
总司令这是稳妥起见!
毕竟这姓贺的是侍从室的专员,直接杀了,不好向重庆交代。
先关起来,再拿着铁证上报,流程上更无懈可击!
想到这里,他们心中最后的一丝担忧也烟消云散,脸上都露出了大局已定的轻松。
而跪在地上的铃木福,更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关起来就好,只要关起来,他就再也掀不起任何风浪了。
自己赢了!
“贺专员,请吧。”卫兵上前,冰冷的枪口对准了贺远。
贺远看着罗卓英,脸上闪过一丝不甘和怨毒,但最终只能冷哼一声,任由卫兵将他押了下去。
一场惊心动魄的对峙,似乎就此落下了帷幕。
“都散了吧!”
罗卓英疲惫的挥了挥手,声音沙哑。
“今晚的事,谁也不准再议论!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去!”
方文彬等人连忙躬身应下,一个个喜形于色的散去。
待众人都走后,罗卓英这才走到依旧跪在地上的铃木福面前,亲自将他搀扶起来,脸上带着几分歉意与安抚。
“福伯,让你受委屈了。”
他拍了拍铃木福的手背,温声道:“你也吓坏了吧?这姓贺的就是一条疯狗,逮谁咬谁。”
“你先回家歇着,这里有我。”
“不过,最近城里不太平,你自己出门也小心些,别再碰上这种不长眼的东西。”
“谢……谢老爷……”铃木福感动得热泪盈眶,连连点头。
“去吧。”
目送着铃木福颤巍巍的离开,罗卓英脸上的温和与疲惫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
深夜,一团乌云慢慢遮蔽了残月,将整个上高笼罩在了黑暗中。
司令部的临时禁闭室内,潮湿,阴冷。
这里原本是一间柴房,四壁空空,只有一扇高悬的小窗,透进几缕惨淡的月光。
罗卓英推开门,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他挥手示意守在门口的卫兵退下,并亲自从内将门锁好。
“咔哒。”
门锁落下的声音,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也隔绝了那场惊心动魄的“大戏”所带来的所有情绪。
“贺专员,你这台戏,唱得可真是够大的!”
罗卓英转过身,哪里还有半分先前的暴怒与疲惫?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声音低沉而又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惊叹。
“我罗某人带兵打仗半辈子,自问什么场面没见过。可今天,还是被你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走到贺远面前,脸上带着一丝苦笑。
“我差点就以为,你是真的要跟我鱼死网破了。”
贺远正盘腿坐在冰冷的地上,闻言缓缓睁开眼,淡然一笑。
“若不演得真一些,又如何能骗过那只潜伏了二十年的老狐狸?”
没错。
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一场戏!
一场由贺远亲自编剧、导演、主演,由罗卓英这位战区总司令,亲自下场配合出演的惊天大戏!
就在罗卓英收到那封匿名信的前一个小时,贺远便已将一张纸条送到了他的手中。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
“今夜有客登门,请君入瓮,请总司令……配合演一出将相失和的戏码。”
罗卓英当时将信将疑,但出于对贺远之前种种手段的忌惮与好奇,他还是选择了相信。
而当他看到那封匿名信中,关于贺远的种种“罪证”时,他瞬间便明白了贺远的全部计划。
那些所谓的黑料,根本就是贺远自己扔出去的毒饵!
甚至先前方文彬他们捡到的那个,也是诱饵!自己手下都被他当成了群演!
不过……效果是真的不错。
要是司令部里面真有鬼的话,这么一出绝对会骗到他!
“贺专员,你的胆子,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啊。”
罗卓英感慨道,坐到了贺远对面那捆干草上。
“你就不怕我当时假戏真做,拿着那些东西,真的把你办了?”
“总司令不会的。”贺远摇了摇头,语气笃定。
“为何?”
“因为总司令是真正的军人,是真正的爱国者。”贺远的目光清澈而又诚恳。
“一个将家国大义置于个人荣辱之上的人,绝不会在强敌压境,大战在即的关头,为了所谓的派系之争,自毁长城。”
“你我都很清楚,扳倒我,对上高战局毫无益处。”
“而信任我,却可能为这场仗,增加几分胜算。”
这番话,说到了罗卓英的心坎里。
他沉默了片刻,长叹一声。
“好一个贺远。你不仅懂军事,更懂人心。”
他站起身,在狭小的禁闭室里踱了两步,脸上的神情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戏,我已经陪你演完了,接下来,该你兑现承诺了。”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的盯着贺远,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天亮之前,我必须要看到你所说的,那个老狐狸……露出他真正的尾巴!”
“日谍一日不除,我第十九集团军数万将士的头顶上,就永远悬着一把利刃!”
“我寝食难安!”
大战就在这几天了。
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关系到数万人的生死存亡!
自己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浪费在这场谍战游戏里。
“总司令放心。”贺远站起身,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我的网,已经撒下去了。”
“鱼,也已经入网了。”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收网!”
而罗卓英看着贺远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的疑虑稍减,但语气却依旧强硬。
“好,我信你。而且我把话也放在这里。”
“那福伯虽然跟在我身边二十年,若是他当真有问题,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他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栓上,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贺远。
“哪怕他是我的亲生儿子,通敌叛国,也只有死路一条!”
“我罗某人,绝不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