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你无端想起一个人,tA曾让你对明天充满期许,却完全没有出现在你的明天里。”
这句话是贝苒大学毕业的那一年,在某视频上刷到的,文字配上悲伤又黯淡的音乐,让她不禁回想起那位不辞而别的人。
也在同年十二月,贝苒成功拿到教师资格证,现目前在一所附中小学任职语文老师,教五年级三班和五班。
当老师这两年多里,她每天过着四点一线的生活、学校、上课、批改作业,然后快乐的下班回家。
这天周三,贝苒吃过午饭准备回办公室休息时,放在右侧兜里的手机忽地响起,她掏出手机看,是云姨打来的。
这让她不禁想起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云姨又一次在微信上给她介绍一位条件相当不错的相亲对象。对方是一名妇科主任,在普仁医院工作。
“喂,”她点击接听,“云姨。”
简云在电话那头笑容盈盈地说:“苒苒,你后天下午有时间么?你帮我——”
没等云姨把话说完,贝苒立即打断道:“云姨,你能别再给我介绍对象了行么?我现在真没那个心思谈恋爱。”
再说,她每天都忙死了,哪有时间去慢慢了解一个人啊。
“你都快二十五了,该找个对象了。”简云喋喋不休地说,“我同事的小孩都快打酱油了。再说,对方经济条件又不差,长得也不丑,还是普仁医院的妇科主任。你去见一面又不会要了你的命,就当多认识一个朋友。”
“以后去医院看个病啥的,在医院有熟人也好说话,是不是。”
“......”
贝苒每次拒绝,云姨都有一推话术让她心甘情愿的去相亲,这次也一样。贝苒再次妥协道:“行。我去行了吧。”
她可不保证能成功。
“那我把他微信推你,你们好好聊,然后约个时间见个面吧。”
“......嗯。”
准备挂断电话时,简云脑海里忽地想起那会儿没说完的话:“对了,你周五帮我替小果酱开个家长会呗。那天下午我正好有个合作要去谈,抽不出时间来。”
“周叔呢?”
“他这两天被公司派去渝州出差了,暂时回不来。”
自从大学毕业后,贝苒就从周叔家搬了出来,她把南区那边妈妈留给她的房子以二十万的低价卖出,在北区锦渝家园买了套四十三平米的loft式公寓。
由于每月两千的房贷要还,她每天生活开支像挤牙膏似的一点一点往外蹦,直到下个月发放工资,这才稍微富裕了些。
“好吧。”贝苒问,“那她们周五几点开家长会?”
“下午四点半。”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没多久,贝苒在教学楼走廊遇到班里翁梓涵拿着一张试卷,满脸委屈的跑过来说:“贝老师,你看,江屿他把我的数学卷子弄坏了。我不要和他同桌。”
贝苒盯着小女孩手里被同学弄坏的卷子,她心情既无语又不能生很大的气,现在的学生不比以前的学生,可以打骂。
现在的学生在家里个个都是掌上明珠,宝贝得不行。在学校被同学欺负了,亦或者受了一点委屈,一回到家告诉家长后,家长就在群里用文字质问老师和对方家长。
群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让其他科任老师无比头疼。虽然贝苒不是班主任,但她干的事不比班主任少。
就好比现在,她语气温柔地安抚她情绪:“咱们梓涵大人有大量,别跟江屿生气了,待会儿老师去班里说说他,你现在去办公室找林老师重新要一份卷子。”
林老师是班主任,教数学的,是位在校十几年的资深教师,她常年戴着副眼镜,短头发,长相温柔却很凶,班里的学生既怕她,又不得不天天面对她。
小姑娘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旋即又说:“贝老师,我不想和江屿同桌,他老是欺负我。我很讨厌他。”
同学之间小吵小闹很正常,但换座位这事儿,贝苒也做不了主,她笑笑转移话题:“你先回班里,老师去林老师那帮你重新要一份卷子。”
末了,小姑娘点点头,跟老师道了声谢,便转身朝着教室方向走去。
......
下午下班回到家,贝苒身感疲惫的踩着拖鞋将整个身子快速的窝进沙发里,她养的萌宠猫咪是一只六个月大的金渐层公猫,叫汤圆。
它踩着粉嫩嫩的小肉垫,对着贝苒纵身一跳就跳到了她身上,旋即它喵了一声,似乎在说‘妈妈打猎辛苦了’。
贝苒抬起右手轻轻抚摸它的毛发,声音温柔地喊它名字:“小汤圆,今天在家乖不乖呀?”
“喵——”
贝苒似是听懂一般地回应:“咱们小汤圆真乖,待会儿奖励你两根猫条。”
汤圆哧溜着大眼珠子看着她,它用小脑袋蹭了蹭贝苒脸颊,仿佛在说‘谢谢妈妈的奖励,汤圆永远爱你’。
贝苒笑容盈盈的盯着它没说话。
也在这时候,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微信突然嘀一声响起,她抱着汤圆伸手去拿,然后点开微信一看,这才想起是云姨介绍的相亲对象好友申请。
把对方添加为好友后,贝苒便没再管,转头就刷起了朋友圈。恰好刷到沈渺半时前发了张十分可爱又十分抓狂的网图,并在配图上写道:
——啊啊啊啊!!!!又卡文了,好烦呀!!!!
沈渺在大学期间就开始写网文,成绩不错,出版了几本书,还售卖了两本作品给影视公司。日子过得相当滋润,活脱脱的富婆一枚。
贝苒隔着屏幕轻笑了下,然后在底下评论道:[沈大作家又开始犯愁了[捂脸\/捂脸]]
不一会儿,沈渺回道:[你又揶揄我[咒骂\/咒骂]]
[贝苒:[白眼\/白眼]]
旋即,嘀一声,屏幕上方骤然弹出一条名叫‘俞泽’的好友信息,贝苒知道对方是谁,她没丝毫犹豫的点开两人聊天窗口。
网名叫俞泽的好友,礼貌的向她问好。
贝苒也礼貌的回道:【你好。】
紧接着,对方主动介绍起自己:【我叫方俞泽。】
【贝苒:贝苒。】
【方俞泽:你名字真好听。】
“......”
贝苒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苦笑,她敲字回复:【你名字也很好听。】
【方俞泽:谢谢。】
【贝苒:不客气。】
相互夸赞是相亲必走的过程。贝苒在心里忍不住说道。
【方俞泽:你在干嘛呢?】
汤圆乖巧的趴在她腿上,喉咙管里发出舒坦且又惬意的咕噜声,贝苒对着聊天界面敲敲打打道:【在撸猫。】
【方俞泽:你也喜欢猫。】
贝苒看了眼趴在自己腿上的汤圆,然后反问对方:【你也养猫?】
【方俞泽:嗯。】
【贝苒:你养的是什么品种猫?】
【方俞泽:布偶。】
随后,方俞泽发来两张自家的猫,是只长毛布偶,长得十分漂亮,眼睛蓝蓝的像海洋一样好看。
贝苒点开照片看了后,评价道:【它长得好漂亮,是母猫么?】
【方俞泽:是公猫。】
【贝苒:它多大?】
【方俞泽:一岁了。】
紧接着,方俞泽问:【你的呢?】
【贝苒:金渐层,六个多月,也是一只公猫。】
【方俞泽:我在你朋友圈里看到了,它好可爱。】
两人在微信上闲聊了十几分后,贝苒以要做饭的借口与对方结束了聊天。
—
吃过晚饭已是七点半,外面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下来。贝苒拿起平板电脑准备继续追剧时,放在边上的电话铃声倏地响起,来电显示是小果酱打来的。
“喂,”贝苒点击接听,语气有些严肃,“干嘛?”
“姐姐吃饭了没有啊。”小果酱用儿童电话手表与她通话,她坐在床边,声音温温糯糯地问道。
“吃了。”贝苒点开扩音器,把手机放在一边,而后播放平板电脑里的影视剧。
“姐姐吃的什么呀。”
“饭。”
小果酱在那头无语一瞬道:“姐姐,我好想你啊。我听妈妈说你周五要来给我开家长会。”
“嗯。”贝苒一边追剧一边回应她,“怎么,你不愿意我帮你开家长会么?”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不愿意呢。姐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是最疼爱小果酱的姐姐,是世界上最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姐姐。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听她一顿猛夸,贝苒嘴角溢不住的往上扬,语气间带着点轻微的严肃,却又宠溺地说:“说吧。咱们小果酱这次又考了多少?”
姐姐不愧是姐姐,什么事情都瞒不住她。小果酱眼骨碌一转,小脸蛋立马皱了起来,声音委屈巴巴地道:“.......哪有一上来就问成绩的,难道小果酱的成绩有那么差么?”
贝苒拿起手机对着说话筒说:“你这成绩对我来说,还不够好,偏中上等。”
“姐姐.....”
“叫妈也没用。”贝苒忍着笑意逗她,“后天开完家长会,我可不保证你妈妈会对你干什么。到时候被打,别说我不帮你啊。”
“你别那么无情嘛,你还是不是我姐姐了。”
小果酱原本还哭丧着脸说话,一听到姐姐后半段话,她立马来了精神,就知道姐姐是最疼她的。
“姐姐,周五我请你吃饭吧。你想吃烤肉么?或者火锅也行,海鲜自助也可以。”
“.....”
贝苒呵呵两声笑:“你每次都那么说,到头来还不是变成我请你。”
“哎呀,这次我绝对不会让你掏一分钱的。”
贝苒压根不相信她:“你发大财啦?”
小果酱说:“这个你就别管,反正不会让你掏一分钱的。”
贝苒笑了笑,说:“行,到时候我要看看你会不会让我掏一分钱。”
“嗯。”
两人对话声安静了几秒钟后,小果酱试探性地又说:“姐姐,那你....会不会.....”
“看你表现。”
“好!”
小果酱一口答应下来,“只要姐姐不说,我天天请姐姐喝奶茶。”
“到时候再说吧。行了,别打扰你姐追剧。”
“遵命,那我就不打扰姐姐追剧了,我写作业去啦。”
“嗯。”
挂了电话,贝苒恰好收到方俞泽发来的信息,而她却选择视而不见,继续追当月最火爆的仙侠剧。
—
周五下午三点半,贝苒上完最后节课,便前往小果酱的学校帮她开家长会。驱车来到学校,就见校门口站满了许多接孩子放学回家的家长。
贝苒找位置停好车后,她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时,手机微信电话正好响起,是方俞泽打来的。
贝苒盯着响个不停的铃声,心里犹犹豫豫的在想他打电话干什么?想了一会儿,她干脆选择直接挂断,然后点进对方聊天窗口打字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在上课。】
没一会儿,方俞泽带着道歉语气道:【抱歉,我忘记你这时候在上课。其实,我是想问你,你今天下午有空么,我想邀请你一起吃个晚饭。】
约她吃饭。
通过这两天和对方的相处,贝苒对他这人的了解始终还是不够,也不是讨厌对方,主要是,她不想那么快就见面,想再观察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她就这么想了一下后,莞尔道:【今天学校事情比较多,恐怕有点.......】
不太方便。
她故意没将话说完,方俞泽那边也明白她的拒绝,他语气带着笑意回道:【是这样啊,没关系,那我们约到明天周末可以么?】
“........”
心里一阵无语后,贝苒收起手机干脆不再回复对方信息,她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着校门口走去,然后在门卫室登记进校。
五点二十多,贝苒开完家长会从二年二班出来,却不见周知蕊在教室外面,她掏出手机拨打她电话。
不稍数秒,周知蕊在电话那头气喘吁吁的点击接听:“喂,姐姐。”
“你在哪儿?”
“我在操场和同学玩跳绳,我马上就过来。”
挂了电话,贝苒在花坛边站着等她,不一会儿,周知蕊穿身绿色夏季校服,扎着两根小辫子,背着粉色的书包屁颠屁颠的跑过来站定。
贝苒看她满头大汗的,她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开口:“把你额头上的汗擦一擦,别整感冒了。”
“哦。”
周知蕊抽出一张纸巾,边走边擦额头上的汗珠,而后看向贝苒问道:“姐姐,待会儿我们吃什么?”
贝苒扭头看她一眼,似是想起什么:“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的么。”
“对啊。”周知蕊说,“所以我问你想吃什么。”
“你身上.....真有钱?”贝苒半信半疑地问。
“对啊。”
“有多少。”
“一百。”说罢,周知蕊卸下书包,拉开拉链,随后从书包夹层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给贝苒看,“这是我做家务挣来的,我厉害吧。”
贝苒忍俊不禁的笑道:“.......你觉得你这一百块钱够吃一顿火锅么?别说火锅了,连烤肉和海鲜自助都不够。”
“这不是还有你嘛。”周知蕊一不小心把大实话说了出来。
“?”
贝苒顿时愣住,看着她,没接话。
周知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立马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一百块钱够吃火锅的。我们学校附近有家新开的旋转小火锅,上次我和妈妈吃过。”
“......”
末了,贝苒怎么可能让一个孩子请她吃饭,虽然每次都上她的当,但次次都上不同的当。
没关系,反正她都已经习惯了。
驱车来到百盛商城后,贝苒带着她来到一家海鲜自助,周知蕊犹如放飞自我般拿了好多小甜食。在家的时候,她妈妈很少让她碰这些东西,因为担心她把牙齿吃坏。
别看她瘦瘦的,吃起甜食来,简直跟吃饭似的。
“你少吃点甜食,行么。”贝苒忍不住说她。
“知道了。”
贝苒:“.......”
.....
吃完海鲜自助餐后,两人在商场闲逛的时候,周知蕊突然闹起了肚子,她把书包往地上一扔,拔腿就朝着不远处的卫生间里跑去。
贝苒瞬间反应过来大声问她去哪儿,周知蕊捂着肚子边跑边回应道:“去上厕所。”
“你身上有纸么?”
“有。”
不一会儿,周知蕊小小的身板很快消失在了贝苒视线当中。
贝苒拎起周知蕊的书包在厕所门口等她出来,也在这时候,身后突然有人喊她一声贝老师。
贝苒下意识转身回头看,映入她眼帘的正是班里的学生,江屿。
小小少年个头不高,穿身休闲套装,手里拿着杯刚买的奶茶,他一步步走近贝苒站定,随后瞧见她手里拎着个粉色书包,他惊奇地问:“贝老师,你什么时候结的婚啊?”
听到结婚二字,贝苒顿时怔了一下,旋即反问他:“你这是听谁说的?”
江屿伸手指了指她手上的书包:“这不是你孩子的书包么。”
“......”贝苒低眸看了眼手里拎着的书包,她哭笑不得道,“这是我妹妹的书包。”
江屿:“.....哦。”
尴尬了。
“你一个人么?”贝苒问。
“不是,我和我哥一起的。”
话音刚落地,江屿回头望他哥时,却发现他哥压根没在身后,“咦,我哥他人呢?”
贝苒替他向商场四周看了看,再说她又不认识他哥,更不知道他哥长什么样,她开口:“要不你给你哥打个电话。”
说罢,江屿掏出手机准备给他哥打电话时,一道既熟悉又感到陌生的声音在右侧边不由分说的响起。
“江屿。”
他磁性低沉的嗓音,犹如被烟熏侵蚀过般,带着点浅浅的淡漠感。
贝苒扭头对上他视线那一刻,心脏倏地一怔,双眸下意识睁大了好几分。脸上流露出来的神情比此刻的心跳声更加明显。
江樾身形笔直的站在那,他依旧喜欢穿黑衣黑裤,脸上没什么起伏的看着贝苒。放佛对他们猝不及防的相遇并没有感到有多震惊,反观用平静的心态去看待这件已分手七年的事实。
贝苒设想过无数他们重逢的场景,也想过他们这辈子不会再相见,却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对方的视野里。二十五岁的男人,褪去了年少的青涩,现如今比以前要更加沉稳许多。
“哥,你刚去哪儿了。”
直到江屿喊他哥,贝苒这才将思绪拉回,她把视线从他脸上无情的移开。
这会儿,江屿见他哥目不转睛的盯着贝苒看,心里不由泛起疑惑,似乎感觉他们像认识对方似的。他扭头看了眼贝老师,发现她低垂着眼眸,像在躲避着什么。
然后,他把目光重新拾回到哥哥身上,语气试探:“哥,你认识我们老师?”
“不认识。”
没等江樾张开口,贝苒面无表情,用极其疏远的语气回应江屿,“也不熟。”
闻言这话,江樾漆黑的眼底不禁扯出一道浅浅的嗤笑,随即,他淡声开口:“确实不认识,也不熟。不过.....”
他停顿语气,一步步走近她,动作缓慢而又温柔,如同两片飘零的落叶轻轻落在湖面上,令贝苒心里不由泛起涟漪的波澜。
“我还挺满意......”你这样的回答。
后面半句话,他忍在喉咙管里没敢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