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空被一层薄薄的阴云所笼罩,细雨如丝般飘落,滋润着肥前国百堂原的土地。这片广袤的原野,原本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但此刻却被雨水打湿,变得泥泞不堪。马蹄声在这片寂静的原野上回荡,溅起的水花在空中飞舞,如同点点繁星。
武士们身披甲胄,雨水顺着甲片的缝隙滑落,在地面上汇聚成一个个小小的水洼。他们的步伐坚定有力,仿佛这片泥泞的原野并不能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龙造寺隆信稳稳立于中军本阵大旗之下,他的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诉说着他的决心。
龙造寺隆信的目光扫视着对面缓缓列阵的大村、有马联军,昨日的拱形防线对峙不过是这场会战的序曲,而今日的百堂原,才是真正决定会战走向的关键战场。
“主公,叛军阵型已经稳固下来,左翼是有马义贞,右翼是大村纯忠。”百武贤兼快马加鞭赶到龙造寺隆信身边,手中的马鞭笔直的指向联军布阵,“从旗号上看,其中军应该是由有马晴信亲自坐镇指挥。这次他们显然是抱着决一死战的决心而来的。”
龙造寺隆信微微颔首,表示对百武贤兼的情报认可。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昨日与他们交手时我便发现,他们虽然人数上占据优势,但实际上人心并不齐,而且麾下士卒素质也是良莠不齐。有马义贞本就心存疑虑,而大村纯忠则仅仅是靠着信仰在苦苦支撑。看起来气势汹汹,但实际上不过是强弩之末罢了。”
龙造寺隆信目光如炬,扫视着战场上的敌军,仿佛已经看穿了他们的虚实。“传令下去,让纳富经信率领第一阵向前推进,藤津家和小城家分别守住左右两翼!”龙造寺隆信果断下达了命令,他的声音在战场上回荡。
随着龙造寺隆信的军令下达,整个战场都被一种肃穆而紧张的氛围所笼罩。纳富经信毫不犹豫的提起长枪,率领着三百余名足轻,缓缓向着联军的阵前推进。他们的身影在泥泞的土地上显得有些艰难,但每个人的脸上都透露出一种无畏。
与此同时,藤津家和小城家的军队也迅速行动起来。藤津家穿梭在联军左翼,而小城家则像一阵旋风一样席卷向联军右翼。百堂原上两军阵列在微雨中显得格外醒目,雨水打湿了士卒们,却无法熄灭他们心中的斗志。
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息,仿佛只要一点火星,就能引发一场大战。
大村纯忠勒马立于右翼,看着龙造寺家有条不紊的列阵,心中的焦虑愈发强烈。围城未果,又被龙造寺家的援军挡回,士气本就低落,若不能速战速决,待粮草耗尽,军心必乱。他抬头望了望天空,细密的雨丝仍在飘落,形成一层薄薄的水雾。
这突如其来的微雨,竟让他看到了破局的希望。
“兄长,这雨!”大村纯忠催马来到有马义贞一侧,语气中带着难掩的兴奋,“龙造寺家的铁炮在雨中无法发射,这是机会!我右翼率先冲锋,直扑他们的第一阵,你率左翼随后跟进,平井则率军绕到后方,偷袭龙造寺的中军本阵!只要能击溃他们的本阵,龙造寺家必败!”
有马义贞望着雨中模糊的龙造寺军阵,心中满是犹豫。他深知龙造寺家的悍勇,昨日的交锋已让他见识到对方的战斗力,如今仅凭铁炮无法发射这一点便贸然冲锋,无异于豪赌。可他看着大村纯忠坚定的眼神,又想起父亲有马晴纯的嘱托,最终还是咬牙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我会率左翼跟进,务必小心!”
大村纯忠得到肯定答复,当即拨转马头,抽出腰间佩刀,高声喊道:“圣徒的同伴们!这雨是上帝赐予的恩典!龙造寺家的铁炮已无用武之地,随我冲锋,击溃这些佛教徒,守护我们的信仰!”
随着大村纯忠的呐喊,联军右翼的一千余人纷纷抽出武器,呐喊着冲向龙造寺军的第一阵。他们踏着泥泞的土地,不顾脚下的积水与坑洼,如同潮水般向纳富经信率领的第一阵涌去。有马义贞见状,也下令左翼武士跟进,向龙造寺家的右翼发起进攻。
此时的纳富经信正率领第一阵稳步推进,见联军突然发起冲锋,丝毫没有慌乱。他高声下令:“列枪阵!稳住阵脚,莫要让敌军冲乱阵型!”二百余名足轻迅速调整阵型,将长枪斜指前方,形成一道密集的枪林,如同坚固的壁垒,挡在联军冲锋的道路上。
“杀!”联军武士嘶吼着扑向枪阵,锋利的刀刃与长枪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有的联军武士被长枪刺穿身体,倒在泥泞中;有的则绕过长枪,与龙造寺家足轻展开白刃战。双方在百堂原的中央地带展开激烈厮杀,血水流出与雨水、泥水混合在一起,将地面染成暗红色。
纳富经信手持长枪,身先士卒,接连挑杀三名敢于上前的足轻。他细细观察着战场态势,见敌军右翼攻势凶猛,左翼却稍显迟缓,当即判断出有马义贞的动摇,心中暗道:“有马义贞果然不愿死战,只要缠住大村纯忠的右翼,此战便有胜算。”
就在正面战场陷入胶着之际,平井经治率领三余名援军,已悄然绕到龙造寺家的后方。他看着远处龙造寺军的中军本阵,那里仅有不到两百人驻守,龙造寺隆信的家纹在雨中猎猎作响,正是偷袭的绝佳目标。
“全军加速!趁龙造寺不备,突袭中军本阵!”平井经治低声下令,借着地形掩护,快速向中军本阵逼近。泥泞的土地减缓了他们的速度,却也掩盖了他们的脚步声,直到距离中军本阵不足百米时,龙造寺家的哨兵才发现异常,高声示警:“后方敌袭!保护主公!”
哨兵示警打破了中军本阵的平静,龙造寺隆信听到示警非但没有慌乱,眼中反而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他勒马拔出腰间的太刀,刀身在微雨中反射出冷冽的寒光:“终于来了!倒是有些本事,竟能绕到我后方。不过,想偷袭我的本阵,也要看我手中的刀答不答应!”
“主公,让属下迎敌便是,您万金之躯,不可冒险!”身旁的百武贤兼急忙劝阻,想要率领中军卫队上前抵挡。
龙造寺隆信却摆了摆手,语气坚定的说道:“不必!我已许久未曾冲杀,今日正好让这些敌军看看,我龙造寺隆信的厉害!传令,随我冲锋,务必将敌部击溃!”说罢,龙造寺隆信双腿一夹马腹,率先冲向袭来的平井经治部队。
中军卫队见主公亲自冲锋,士气大振,纷纷呐喊着跟上,挥舞着武器向平井经治的部队杀去。平井经治见偷袭被发现,又看到龙造寺隆信亲自率军冲锋,心中不由一惊。他原本以为中军本阵防守薄弱,只需一阵猛攻便可击溃,却没想到龙造寺隆信如此悍勇,竟亲自上阵。
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迎战,他手持长枪,迎着龙造寺隆信冲了上去。
“龙造寺隆信!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平井经治高声喝喊,长枪直刺龙造寺隆信的胸口。龙造寺隆信眼神一凛,侧身躲过长枪,手中太刀顺势横扫,直劈平井经治的腰间。平井经治反应极快,急忙收枪格挡,太刀与长枪碰撞,发出一声巨响,两人都被震得手臂发麻。
“好武艺!”龙造寺隆信赞叹一声,手中太刀再次挥出,刀光如闪电般向平井经治斜劈袭去。平井经治也不甘示弱,长枪舞得密不透风,与龙造寺隆信展开激烈厮杀。两人武艺不相上下,刀来枪往,在泥泞的战场上斗得难解难分,周围也纷纷展开混战,喊杀声、兵器碰撞声此起彼伏。
平井经治一边与龙造寺隆信交手,一边留心观察着战场态势。他发现,龙造寺家的中军卫队虽然人数少,却个个悍勇无比,自己麾下的足轻虽奋力抵抗,却已是渐渐落入下风。尤其是龙造寺隆信的存在,如同战场上的旗帜,让士气愈发高昂,反观自己的部队,因偷袭不成,士气已逐渐低落。
“不能再这样下去!”平井经治心中暗道,“龙造寺太过悍勇,继续缠斗只会全军覆没。不如先行撤退,再寻战机。”打定主意后,平井经治虚晃一枪,逼退龙造寺隆信,高声下令:“全军撤退!向正面战场靠拢!”说罢,他率先拨转马头向正面战场退去。
龙造寺隆信见平井经治撤退并未下令追击,他勒住马,望着平井经治远去的背影,心中清楚,若贸然追击,恐遭联军正面部队的夹击,反而陷入被动。他抬手示意中军武士停止冲锋,高声喊道:“鸣金!让纳富经信的第一阵与两翼部队也撤回本阵!”
清脆的金锣声在战场上响起,正在厮杀的龙造寺家听到锣声,纷纷有序的开始后撤。纳富经信率领第一阵边战边退,藤津家与小城家的部队也随之撤回,与中军本阵汇合。大村纯忠与有马义贞见龙造寺撤退,也不敢贸然追击,同样下令停止进攻,率军退回原阵。
百堂原上的厮杀暂时停歇,双方再度回到对峙状态。雨水仍在飘落,冲刷着战场上的血迹与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泥泞的气息。龙造寺家阵中虽有伤亡却士气高昂,而联军阵中个个面带疲惫,眼神中满是恐惧与动摇。
平井经治的偷袭失败,让他们的希望破灭了。
龙造寺隆信回到本阵翻身下马,接过家臣递来的布巾,擦拭着脸上的雨水与泥污。他望着对面联军阵中涣散的阵型,嘴角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容:“偷袭失败,士气已泄,此战我们已胜了七成。”
百武贤兼走上前来,点头赞同道:“主公所言极是。大村纯忠虽坚定,却已无力回天;有马义贞本就动摇,如今更加是战意全无。我们只需与城中维持犄角之势,敌军必因粮草耗尽而不战自溃。”
龙造寺隆信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战场中央那些尚未清理的尸体,语气中带着一丝感慨:“肥前已乱太久,百姓苦不堪言。此战过后,定要整顿领地,恢复安宁。”与此同时联军阵中却是一片死寂。
大村纯忠看着退回来的平井经治,脸色铁青:“为何撤退?若能缠住龙造寺隆信,我们便能从正面突破他们!”
平井经治疲惫的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龙造寺太过悍勇,我部根本不是对手。继续缠斗下去,只会全军覆没。如今我们士气低落,粮草也仅够支撑几日,若再不能取胜,便只能撤军。”
有马义贞听到撤军二字,眼中闪过一丝松动:“撤军也好。我们已尽力,奈何龙造寺实力太强,继续坚持下去,只会让更多人白白送死。不如先行撤军,再从长计议。”
“撤军?我们撤退后,龙造寺隆信必乘胜追击,到时候连退路都没有!”大村纯忠愤怒的反驳,却也知道平井经治所言非虚。他看着身旁疲惫不堪的武士,听着阵中悄悄议论、语含惧意的士卒,心中的坚定也渐渐动摇。
他自然可以为信仰牺牲,却不能让整个大村家为他的执念陪葬。
雨渐渐停了,太阳透过云层,洒下微弱的光芒,照亮了百堂原上的战场。龙造寺阵中开始生火做饭,谈论着刚才的战斗士气高昂;而联军阵中却只能啃着干硬的饭团,沉默的望着远方,眼神中满是迷茫与恐惧。
龙造寺隆信站在大旗之下,望着远处的联军阵心中清楚,这场对峙不会持续太久。大村、有马联军已是强弩之末,明日要么发起最后的冲锋,要么便会不战自溃。而他只需静静等待,等待胜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