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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战国小大名 > 第34章 烽火骤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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饫肥城外,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阿苏惟将本阵的主营帐内已弥漫着无比压抑的气氛。案几上并排放着两封书信,一封来自大友家的府内城,火漆印上的家纹鲜红刺眼。另一封来自阿苏家的岩屋城,是甲斐宗运的亲笔汇报。

阿苏惟将上前用手指捏着那封自府内城而来的书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信纸边缘被捏得褶皱不堪。信中的每一个字都像针,深深扎入他的心头。“宫司,高桥大人在帐外等候。”山田匡德低声禀报,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阿苏惟将深吸一口气,将书信扔回案几上,沉声道:“请他进来。”帐帘被掀开,高桥绍运腰间佩着短刀,神色肃穆的走入帐内。他是大友宗麟倚重的心腹,也是阿苏惟将交好的朋友,见后者面色不善,依旧躬身行礼说道:“宫司...殿,主公大人命我传令,阿苏军即刻撤回肥后国境内,不得再干预伊东家与岛津家的战事。”

“即刻撤回?”阿苏惟将的声音带着疑惑不解,眼中的质疑几乎要喷薄而出,“我等驰援饫肥城至今,足轻队、铁炮队折损不小,好不容易得已与岛津军相持对垒,府内城一句‘即刻撤回’就要我们放弃?”他指着案几上的书信,“你说,这是臼杵大人的建言?他们在府内城安坐,如何知道阿苏家为此流了多少血?”

高桥绍运神色不变,从怀中取出另一封书信:“宫司息怒。臼杵大人说,大友家近期需集中精力应对伊予国动向,无力兼顾日向国方向战事。若阿苏军继续滞留,恐遭岛津家报复,反而拖累本家。这是主公大人的亲笔手令,还请您过目之后,仔细思量。”

阿苏惟将一把夺过手令,展开一看,大友宗麟的字迹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阿苏惟将接令即返,违者以抗命论处。”他捏着军令的指尖发白,牙齿上下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抗命论处?我们这是也是在为大友家守卫南境门户,为伊东家解围,不正是唇亡齿寒的道理吗?却换来的就是这一纸‘违令论处’?”

帐外值守的冈本赖氏听到里间的动静,环视纷纷停下手中活计,不安望向主营帐的足轻队。米远重方匆匆赶来,见此情景连忙和冈本赖氏将外围驱散,随后走入帐内接过阿苏惟将递来的手令,看完后脸色骤变:“大友家怎能如此?饫肥城之围未解,岛津军还在城外相持,若撤援军,置我伊东家于何地?”

“恐怕他们并不在乎伊东家。”阿苏惟将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愤慨,他走到帐外,望着营地还在擦拭铁炮、修补栅栏的士卒,恐怕没人知道他们即将接到撤军的命令。“臼杵大人一向主张对外和平,实际就是妥协,这哪是建言,分明就是已然暗地里与岛津家做了交易!”

高桥绍运站在他身后,语气缓和了些:“宫司,主公也是无奈。毛利家蠢蠢欲动,大友家如今又深陷伊予国难以脱身,确实分身乏术。且看这份回报,甲斐公说,赤星大人和亲英已然撤回肥后国境内。咱们后方稳固,这饫肥城下又是相持的局面,此时撤军也不算狼狈。”

阿苏惟将接过甲斐宗运的书信,上面写着赤星统家残部已退回岩屋城,正在休整,领地暂无异动。这封书信本该让他安心却更添了几分悲凉,此番出援所付出的牺牲,换来的只是“不算狼狈”的撤军。

“知道了。”阿苏惟将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声音里的愤慨被无奈取代,“烦请回禀,阿苏军谨遵令撤军。但我阿苏惟将不服,这场仗远远没到输的地步,只是被我们自己人强行叫停了。之后若有机会,定当亲赴府内城请教。”

高桥绍运连忙躬身行礼:“宫司深明大义,主公会记挂这份功劳的。”他在山田匡德的引导下转身离去,帐内只剩下阿苏惟将和米远重方,空气中的压抑几乎让人窒息。米远重方看着阿苏惟将略显落寞的背影,低声问道:“宫司殿下,真要撤吗?我,饫肥城……”

“不撤能怎么办?”阿苏惟将转身,眼神中略带几分歉意,“我阿苏家终究是大友家的附属,若是抗命就是叛乱,阿苏家世代经营会毁于一旦。”他走到案几旁,重新拿起府内城的书信,指尖划过“臼杵建言”几个字,“我敢肯定,这背后一定有猫腻。大友家绝不是单纯的‘无力兼顾’,他们和岛津家之间,必然有我们所不知道的默契。”

米远重方闻言心中一震:“宫司是说……他们有可能已然私下达成了协议?”

“否则为何如此仓促?为何不与本家、相良家及你伊东家商议?”阿苏惟将苦笑一声,“他们要的是南九州暂时安稳,好腾出手向外发展,至于伊东家的死活,根本不在他们眼里。我们这些附属势力,不过是棋盘上可以随时牺牲的棋子。”

阿苏惟将召来门外值守的冈本赖氏:“传令全军,收拾行装,明日撤军。铁炮队先行,注意防备岛津军偷袭。”冈本赖氏领命而去,阿苏惟将望着帐外渐渐散去的晨雾,喃喃自语道:“义佑公,此非我我阿苏惟将失信,是这乱世容不得我们讲信义……”

几乎在阿苏惟将接到撤军令的同时,岛津军的本阵也收到了来自内城的急报。新纳忠元的亲随捧着岛津义久的印状,一路小跑穿过营地,帐外的平田政次正带着士兵简单操练,见亲随神色匆忙便知有要事发生。

“大人,内城急报!”亲随掀帘而入,随后将印状递给新纳忠元。帐内黑田重信正在核对粮草清单,见新纳忠元接过书信也凑了过来。新纳忠元展开朱印状,岛津义久的字迹沉稳有力,“萨摩北部豪族蒲生家、东乡家暗中串联,恐生内乱。饫肥城战果已足,即令全军先行撤入大隅国境内安置,固守待变。”

新纳忠元看完后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对黑田重信吩咐道:“传令下去,即刻整装,准备撤军。”黑田重信接令后眉头微蹙:“萨摩国北部不稳?蒲生家和东乡家的胆子不小,敢在这时候作乱。不过少主殿说得对,饫肥城围了这么久,伊东家已元气大伤,见好就收亦是稳妥之计。”

“不是见好就收,是后院起火不得不收。”新纳忠元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萨摩国北部,“蒲生家和东乡家背后若没有其他势力支持,绝不敢轻易串联。怕是相良家在暗中煽风点火,想趁机搅乱我们的后方。”他转身对亲随吩咐道:“快马回禀少主,新纳忠元即刻撤军,会派平田政次率五百人先行赶回萨摩国,协助平叛。”

平田政次恰好走入帐内,听到“撤军”二字顿时急了:“大人,马上就要等来援军,再加把劲就能拿下这饫肥城,怎么能撤?”他左臂的伤口还未痊愈,说话时牵动伤口,疼得皱起眉头,在他看来打仗就是为了攻城略地的。

“这是内城的命令。”新纳忠元将印状递给平田政次,语气不容置疑,“战场胜负要看全局,而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萨摩是岛津家的根基,根基不稳,攻下饫肥城也守不住。”他再次看向黑田重信,“重信,由你负责安排撤军路线,主力从西侧山道走,避开阿苏家营地,防止他们趁机追击。”

黑田重信立刻点头:“我这就去安排。让弓矢队和长枪队交替掩护,粮草运输走中间,前后各留三百人警戒。”他走到案几旁提笔蘸墨,很快就在纸上画出详细的路线,并且标注出需要注意的山路和可采用的水源。

新纳忠元转头对平田政次吩咐道:“政次,你带先锋队先行出发,负责清理山道上的障碍。随后通知在大隅国边境负责接应我主力,告诉守将准备好粮草和营房,我们可能要在那里暂驻。一切准备完毕后,无须逗留,即刻返回萨摩听取平叛命令。”

平田政次虽有不甘,但还是躬身领命:“遵命!”他转身离去时,脚步虽快却毫无怨言。这就是岛津家的体系,军令如天,哪怕心中有疑惑,也要坚决执行。黑田重信看着平田政次的背影,对新纳忠元说道:“这小子勇猛,却还需磨一磨性子。这次对他来说,也是个历练。”

“等他经历多了就懂了。”新纳忠元望着帐外的士卒们开始收拾行装,动作迅速而有序,“岛津家能在南九州立足,靠的从来不是匹夫之勇,而是令行禁止。”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给阿苏家营地那边留个口子,我们悄悄撤,不必惊动他们。若这位阿苏惟将识趣,就该知道这场仗已经结束了。”

黑田重信会心一笑:“大人,是想让他们看着我们撤军,却不敢追击?”

“不仅如此。”新纳忠元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本家突然通知撤军,还是萨摩恰好出事,这太巧合了。说不定……有人在暗中牵线。”他没有明说,但两人都心知肚明。南九州的势力平衡需要暂时维持,大友家继续对外征伐,岛津家再度平定内乱,这场默契的撤军对双方都有利。

岛津军营地已收拾妥当,没有敲锣打鼓,没有高声呐喊,士卒背着行囊沿着西侧山道悄悄撤离。新纳忠元亲自断后,看着饫肥城的轮廓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心中没有遗憾,只有对全局的掌控感。

“大人,先锋队清理山道,一切顺利。”亲随赶来低声汇报。

“很好。”新纳忠元点头,“加速前进,全部撤出日向国境内。”

新纳忠元的部队在山道上蜿蜒,像一条沉默的长蛇悄无声息的消失在群山之中。直到最后一名岛津士兵离开饫肥城外,整个过程没有惊动任何人,包括近在咫尺的阿苏家营地。

次日清晨,阿苏惟将的营地响起集结号角。他站在高坡下达撤军命令,却见山田匡德面色诡异的跑来:“宫司!岛津军……岛津军不见了!”阿苏惟将心中一震,快步登高了望,原本密密麻麻的岛津军营地一片死寂,饫肥城的包围圈已荡然无存。

阿苏惟将愣在原地,半晌才喃喃道:“好快的速度……他们昨天应该就在撤了。”

米远重方也登上了望,看着空荡荡的岛津营地,脸色复杂:“他们接到命令应当与我等相当,撤军速度却比我们快这般。岛津家果然名不虚传。”他忽然反应过来,“宫司,岛津军突然撤军……这和我等接到的命令未免太巧合了些!”

“不是巧合,是默契。”阿苏惟将走下,眼中的愤慨再次燃起,“大友家让我们撤,岛津家就跟着撤了。萨摩恐怕‘恰好’出事,大友家‘恰好’无力兼顾。这背后一定有交易,一场把我们、伊东家、相良家都蒙在鼓里的交易!”

他望着饫肥城,城墙上的伊东军正在欢呼,他们大概以为是阿苏军的援军逼退了岛津军,却不知道这场解围来得如此荒唐。阿苏惟将忽然觉得一阵无力,他们在前线浴血奋战,却成了大势力博弈中的棋子,连撤军都要配合对方的节奏。

“撤!”阿苏惟将苦笑一声,“大友家命令遵了,岛津家也撤了,这场戏该收场了。”他转身对冈本赖氏道:“放慢速度,堂堂正正撤军,不必急着回去。乱世之中,没有实力就没有话语权。这次我们忍了,但阿苏神社的宫司不会永远做别人的棋子。”

阿苏惟将的队伍渐渐远去,饫肥城的轮廓越来越小。阿苏惟将知道,这场未解的围,这段未言明的默契,会像一根刺,扎在南九州每一个势力的心头。大友家与岛津家的平衡只是暂时的,尽管伊东家的衰落已成定局,但是他阿苏家必须在这场乱世博弈中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

风穿过队伍,带着南九州的尘土气息。

撤军的命令是无奈的,但未来的路,还要靠自己一步步走下去。

这场稀里糊涂的解围,或许不是结束,而是另一场更复杂较量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