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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守庙妖 > 第3章 是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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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风裹着新抽的柳芽清香,在青石板路上打着旋儿。枝头的桃花簌簌飘落,有几片正巧落在阿沁斜倚的窗棂上,沾着她鬓角未及绾起的银丝。

她半眯着眼,望着院中追逐嬉戏的遖儿与小榆,唇角不自觉勾起温柔的弧度——曾经苍白如纸的面容,如今已被春日暖阳染出几分血色,纤弱的手腕也终于有了些许肉感,不再是初到此处时病骨支离的模样。

遖儿举着自制的柳枝花环追在小榆身后,清脆的笑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阿沁望着两个孩子始终未曾变化的面容,眼底闪过一丝忧虑。

明明两年时光匆匆而过,他们却依旧保持着初来乍到时的模样,连嗓音都未曾变过,送去私塾一年后便不让他们去了。阿榆担心外人看出他们不是凡人,便每日闲暇时亲自教他们习字念书。

晨光初熹,阿榆已经在院门口的摊位上忙活开来。

她熟练地架起炉灶,支好摊位,准备开始一天的营生——卖葱油面。小缦乖巧地在一旁帮忙,递碗、添柴,手脚麻利。

她们住在贫民区,对于这里的百姓来说,吃馄饨有些奢侈,但是葱油面家家都吃得起。阿榆的手艺极好,熬出的葱油香气四溢,煮出的面条筋道爽滑,所以生意特别火爆。

一传十,十传百,甚至很多富人区的人也闻名过来排队吃面,小小的摊位前常常排起长长的队伍。

“给我来碗面!”

“排了三趟终于轮到了!”

贫民区的百姓攥着铜板挤在摊位前,粗布衣裳蹭着粗陶碗叮当作响。阿榆始终垂着眼,细长的手指捏着竹筷在沸水中挑动面条,偶尔抬头也只是瞥一眼灶火。

她的脸盲症始终无药可医。看了很多大夫,都是摇头叹息,说这是心病。

她能感觉到那些好奇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却不敢直视——在她模糊的视线里,每张面孔都重叠着师缡的眉眼,刺痛着心底结痂的伤疤。

夜色渐浓时,最后一位食客打着饱嗝离去。

阿榆捶着酸痛的腰,开始收拾摊位,突然,手指上的疆域神戒突然显出,一抹蓝光一闪而逝。

只顾着忙碌,阿榆并未察觉。

这时,她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玄色衣角扫过她沾着面粉的裙摆。

“不好意思客官,打烊了。”头也未抬,她机械地重复着每日的话术,“您明日可以早些来。”

那人却纹丝不动,暗金云纹靴上的兽首装饰几乎要贴上她的裙角。不知为何,阿榆有些紧张,甚至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水桶里晃动的水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男人喉结滚动着,目光死死钉在那枚泛着幽光的神戒上。此刻眼前人手上的冻疮疤痕像狰狞的蜈蚣,爬满指节,又老茧叠叠,看起来就像五十多岁妇人的手。

他不敢相信,这是他要找的人。

他想看清阿榆的面孔,可她一直低着头。

“是你吗,阿榆?”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里藏着颤抖,脚不由自主地往前迈了半步。

这声音如同一记重锤砸在阿榆心口。水桶“哐当”落地,水花溅湿了她打着补丁的裤脚。

男人本能地伸手去扶,指尖擦过她粗糙的掌心时,两人同时僵住。

阿榆猛地抬头,却只看见师缡的面容——那张她在噩梦中见过无数次的脸,此刻正带着陌生的复杂神情凝视着自己。

“对不起,我……认错了人……”望着阿榆那张陌生的脸,男人失落道。

不管妖术还是仙法,都无法骗过鬼刹族人的双眼,所以此人面容是真的与阿榆不同,她如此沉稳沧桑,与阿榆性子也截然不同……

纵使如此,男人还是感觉眼前的陌生女人,便是他要找的人。

他不甘心就此放弃,若她不是阿榆,为何神戒会在她手上?疆域神戒是他们鬼刹族的镇族之宝,每任族长都无法戴上它,阿榆是戴上它的第一人。

“老板娘可是当地人?”司遖的声音冷了几分,目光如鹰隼般盯着她躲闪的眼睛。

阿榆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灶台:“我跟家人逃难来的。”

她的声音发颤,余光瞥见手指上的神戒出现了,幽蓝的光芒在对方瞳孔里折射出诡异。

他是鬼刹族之人!

阿榆心中一惊。

“两年半前可去过长安?”司遖逼近一步,玄衣下摆扫过地上的水渍。

“从未去过!客官请回吧,我们打烊了!”

收好最后一张桌子,阿榆往家走,脚步有些凌乱。

见状,男人满脸落寞,转身离开。

他刚走不远,只听见那摊位后面的院门“吱呀”推开。

“娘亲!”小榆揉着惺忪睡眼,粉色的肚兜歪歪扭扭地挂在身上,“小榆困了,娘亲快回家陪我睡……”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望着不远处男人的身影突然瞪大了眼睛。

闻声,男人身体轻颤,缓缓转过身来……

“爹爹?”小榆试探着叫道。

爹爹?阿榆也循声望去。

“娘亲,是爹爹,爹爹回来了!”

司遖感觉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笑着奔了过去。

“爹爹!”小榆踉跄着扑进司遖怀里,泪水瞬间打湿了他玄色的衣襟,“你去哪里了?小榆等了好久……”

阿榆的抹布无声滑落,她望着紧紧相拥的父女,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直到司遖转身将她也揽入怀中,熟悉的血腥味混着雪松气息扑面而来,她才如梦初醒,搂紧了眼前的男人。

她以为他死了,在诛仙阵救下自己时死了,这些年,她一直在欺骗自己,欺骗孩子。

“你……还活着……”滚烫的泪水滴在司遖肩头,晕开深色的痕迹。

厨房的炊烟袅袅升起,阿沁亲自下厨,铜勺撞在铁锅上叮当作响。

阿榆从藏在床底的罐子里掏出二两银子,塞进小缦手里,“你去买些好酒回来,剩余的钱再去酒楼买一盘小榆和遖儿爱吃的糖醋樱桃肉。”

“小姐,这钱你刚攒够,明日我们就可以把龙涎珠赎回来了!”小缦撅着嘴,满脸不情愿。她知道这些钱攒的不易,小姐连件新衣服都不舍得买。

“没关系,钱还可以再挣嘛,司遖竟然还活着,我开心啊,哪怕这一罐子银子都花光,我也情愿!快去,别磨叽,孩子们都等着呢!”

一大桌子菜终于好了,大家围着桌子都喜笑颜开。唯有遖儿坐在门槛上,平日就属他叽叽喳喳闹腾,此刻安静的可怕,攥着柳枝花环的手指发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谈笑的众人,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自从司遖出现,他本来满脸惊喜,可待司遖走近,他仔细看了之后便一直闷闷不乐,几度欲哭。大家都以为他是跟爹爹认生了,也没再问他。

家里只有两个寝室,阿沁和小缦一间,阿榆平日带着两个孩子睡。两个孩子都紧紧拉着司遖的手,非要爹爹跟他们一起睡。没办法,只能阿榆他们四个人挤到一张床上,幸好床是两块大门板拼的,还算比较宽敞。

夜深人静时,小榆和遖儿像树袋熊般挂在司遖身上。阿榆蜷缩在最内侧,听着身旁平稳的呼吸声,他却怎么也合不上眼。

月光透过窗纸的破洞洒进来,在司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突然翻身,手臂下意识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温热的呼吸拂过她发顶。阿榆浑身紧绷,感受着那熟悉又陌生的温度,泪水再次浸湿了枕巾。

司遖其实也未睡着。

他望着阿榆藏在阴影里的侧脸,喉间泛起苦涩——曾经明媚的少女,如今眼角布满细纹,原本柔软的掌心变得粗糙如砂纸。

诛仙阵里那惨烈的一幕又在眼前闪现,阿榆浑身是血倒在他怀里的模样,与此刻枕边人疲惫的睡颜重叠。

他颤抖着抬手,想要抚平她眉间的褶皱,却在即将触及的瞬间停住。月光下,一滴清泪悄然落在阿榆手背,惊起她轻微的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