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口站着的竟是神龙族的八殿下,苻坚!
剑眉星目,一袭月白色银丝暗纹长袍衬得身姿挺拔如柏,气质出尘。
自从青丘传出被鬼刹族提亲,龙帝便派八子苻坚前来,表面是调解两族纠纷,其实是打探被提亲之人是否是榆小钱儿。不成想,苻坚见到白灵儿后,当场向白帝提亲,调解变争婚。
此事一出,天界一片哗然。
因这八殿下在三界名声是极好的,为人知书达理,谦逊温和,处事周到细致又玲珑剔透,不好名利,一手古琴弹得三界无人可敌,不知为何在白灵儿这事上突然变得强悍执拗,在浩澜宫外跪了七日无果后,又去紫宸殿求天帝。
现下,三界都好奇这白灵儿究竟是如何倾世神颜,让这稳重儒雅的八殿下如此神魂颠倒。
白哲示意众人留在马车中,独自下了车。
往车里探身望去,瞥见窗内的白衣女子,苻坚莞尔一笑,朝白哲躬身一揖,动作优雅,眼底却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炽热。
“伯父,新春万吉!”
“新什么春,今日都初七了!”白哲眉头微皱,没好气地说道。
“小侄初一便来了,不知白伯父去了哪里与谁共度佳节,今日才回?”阴阳怪气的反问,苻坚眼中深意也不遮掩,直起身直勾勾盯着白哲,眼神中带着几分探究。
白哲眼神慌乱,背过身去,双手不自觉地握紧。
“八殿下,不是给你说了灵儿的婚事她自己做主,不管是你,还是鬼刹族,都要看她自己心意,你来再多次也无用!”
白哲语气中带着些许不耐烦。
闻言,苻坚摇头嗤笑,眸底闪过一丝狡黠,唇角微勾。
“恐怕伯父事务繁忙,忘了云黛帝姬与我们神龙族的婚事还是在的……”勾唇邪笑,苻坚低声附耳,“若天界知晓您纵容她与妖界那位成婚,不知是否会降罪于整个青丘?”
瞬间白了脸,白哲猛然回身看向眼前的男人,眼中腾的生出杀意,又瞬间掩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拳头紧握又松开。
此人身份特殊,如此光明正大杀了他,定会给整个青丘带来灭顶之灾。
“这是本宫的庚帖,若帝君想要媒人,我即刻便去请月老神君,聘礼您也尽管开口,我父君已经允了此事,这些凡尘的繁文缛节我并不在意,只想灵儿早日嫁于我……”
苻坚双手捧着庚帖,目光灼灼地看着白哲,言语间满是势在必得。
话未完,马车上“噌”的跳下一人。
“八殿下好大的威风!”白灵儿柳眉倒竖,凤眸圆睁,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怒火。
如此冷冽威严,气势压的车外的二人身子一震,白哲看向车上下来的白灵儿,端着双手,细长的凤眼低垂,睨视苻坚一眼。
“这是在逼婚吗?”
此话一出,似是天神欲降罪凡尘众生,灭顶感从天而降,压得白哲二人身子向下沉去,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灵儿……”急切向前跨了一步,苻坚眼神温柔似水,看到她脸上不悦的神色,又停下脚步,脸上满是关切与焦急,却又不敢贸然靠近,一副又敬又惧又爱又宠的模样。
“我……”
“殿下回吧,灵儿暂时不考虑婚嫁之事!”白灵儿微微仰起头,神色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送走了苻坚,白哲望着白灵儿回宫的背影,深邃的眼眸中满是迷惑不解,心中暗自思忖。
明明她更像……会不会是小罗阳搞错了?
白哲带着甘炘和阿沁在曲折蜿蜒的小径上弯弯绕绕,终于来到那座不起眼的小茅庐。
阿沁急切地迈步进去寻人,当她看到面纱下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时,脚步猛地一顿,眉头紧锁,目光紧紧凝视着,嘴唇被咬得发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白哲见状,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手心里沁出细汗,生怕打扰了诊断,声音压得极低,小心翼翼地轻声道,“……可好修复?”
“不好整,伤他的三昧真火出自修为极高之人,”阿沁无奈地叹气,缓缓地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落寞,“若我小师妹在,或许……”
“那就去请小师妹!”白哲瞬间神色惊喜,声音激动得微抖,“我亲自去请!”
白哲已经忘乎所以,转身就往外走,甘炘忙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躬身作揖。
“帝君,小师妹镜灵子数千年来音信全无,若能寻到她我也不会陪您去寻阿沁了,眼下我和阿沁携手救治,也是有希望恢复原貌的。”
“几成胜算?”
甘炘抬眼望向阿沁,眉头紧锁,陷入沉思,片刻后,再次抬头,眼神变得刚毅,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五成!”
“五成??”阿沁眼里满是震惊又气极,转而又流露出心疼的神色,声音软软地喊了一声,“师兄……”
甘炘勾唇一笑,看向阿沁的眼神柔软又宠溺,轻轻地摇着头示意她不要言语。
阿沁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水汽,她明白,此时自己只有半颗内丹,若想有五成胜算,师兄将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可只要此人能帮小姐洗去盗珠之冤,她愿付出所有,包括自己的心爱之人!
阿沁列了药材清单让白哲筹备,又一个眼神支开了甘炘,随后关上了门窗,手指翻飞,布下结界,回过头来死死盯着罗阳,围着他一圈圈上下打量。
“……你就是那个人?”
被盯得本就心虚,闻言,罗阳身子一晃,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双腿有些发软,声音颤抖地问道,“哪……哪个人?”
“我家小姐的亲爹啊!”
“啊?”双眼圆睁,罗阳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愣在原地,这信息太猛了些,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家小姐出生大半都是你身上的气息,怪不得……”阿沁的嘴撅得老高,脸上满是又气又恼又恍然大悟的神情。
怪不得王后舍了内丹也要将那股力量封印,又加上我的半颗内丹……
“怪的不得什么?”
“怪不得白老头这么不待见我家小姐,原来你才是亲爹,哼!
倒吸一口冷气,罗阳瞬间清醒,吓得绷紧嘴唇,下意识地双手摆得像风扇一般,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样。
这话但凡说出口我百年功德就被没收了,我哪还有命称是那位的父亲!!那明明是人家自己的神息!我跟她的一样,是因我元气散尽之时被她老人家喂了几滴精血,又用精气养在袖中数月。
“我,我真的不是……”垂眸看着掌心,罗阳面色略显复杂,沉吟片刻后缓缓开口,嘴唇微张,眼神中透着些许慌乱,想要开口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王后备孕千年终不遂人愿,幸得凤霓上神所赐才有了我家小姐,可她一直胎像不稳,时有滑胎之象,上神都说只能随缘,可自你来了之后,她便好起来了,顺利产下小姐,”阿沁双手叉腰,怒目圆睁,语气中带着指责和笃定,“如果你不是小姐的亲生父亲,怎么都解释不过去吧!”
不能默认,也不能泄露天机,这……确实怎么也解释不过去!
罗阳眉头紧锁,神色间满是纠结,缓缓抬头看向天界,功德簿上他名字后面的计数哗啦啦往下掉,想要留在神尊身边,功德积满千年才行,再掉下去,他连天界都回不去了。
“她跟我长得都不一样!”
“我能知道你长什么样?!”阿沁情绪激动地反驳,话一出口,面纱下那张模糊的脸眼能见的红了又白,意识到自己失言,她眼神游离不定,语气顿时软了下来,“我,我会治好你的!
“……”罗阳沉默不语,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若我治好了你,若你不能帮我家小姐洗刷冤屈,真是那忘恩负义,胆小怯懦不敢承担责任之人,治好了我也要将你那张虚伪面皮再扒下来,”阿沁手指一根根握成拳头,关节咯吱作响,恶狠狠地眯起眼睛,咬牙切齿地吐出最后两个字“……喂狗!”
罗阳后背一阵发冷,若不是为了神尊,这,这脸不治也罢!
天界,浩澜宫。
神龙族当家主母锦澜拉着龙擎天衣袖,摇晃着央求,眼中透着一股执拗。
“夫君,你就从了坚儿吧,他自幼便是孩儿中最省心的一个,虽不是我亲生的,可他当我是亲生母亲一般孝敬和敬重,这女子他如此喜欢,身世又清白,当下又有青丘小帝姬的身份,与我们也是门当户对了!”
“什么门当户对?她就是白老头临时收的义女,无权无势无背景,毫无价值!”得知苻坚一早又去了青丘,龙擎天气得胡子乱颤,声音也提高了几分,“老八自幼乖顺,为了这女子竟敢忤逆于我,还擅作主张去提亲!只是见了一面就令他神魂颠倒到迷失心智,那过了门岂不是我龙族一祸害?”
话音未落,龙擎天只觉后背发冷,慢慢回身对上夫人锦澜恨意滔天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
“夫人,我错了,我错了……”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又触到了夫人的逆鳞,他不该又提这茬。
锦澜面色冰冷如霜,眼中似有一团怒火,狠狠地瞪着龙擎天,“我情愿缡儿是你口中的‘懒散窝囊’,浑噩度日,也比被你逼死的好千倍万倍!”她的声音字字如锥,扎向龙擎天,毫不留情。
深知夫君滥情的她,此刻内心满是悲愤,龙九缡的出生便是她活在天界唯一的牵绊。
“我也没想到他为了那妖女……”龙擎天微微皱眉,欲言又止。
“什么妖女,那是你死乞白赖让天帝向狐族求来的未婚妻!”
锦澜怒目圆睁,情绪愈发激动,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未等到天界公布婚讯,你便亲手杀了她,亲手逼死了我儿!可怜我的缡儿,到死都不知自己苦苦瞒着众人要娶的就是他的未婚妻,我的儿啊,到死眼睛都未闭上啊!!”
说到此处,她泪水夺眶而出,双手紧紧握拳,身体微微颤抖。
“好了好了,不生气啊,小九这不是已被那护卫涟月寻齐了魂魄,在凡尘渡劫嘛,你们母子很快就见了啊!我,我这就去找天帝协商老八赐婚之事啊!”龙帝不敢再多言,头也不回地逃出浩澜宫,他的脚步慌乱,身后扬起一阵微尘。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锦澜发出一声邪魅的轻笑。
“龙擎天,待你的老八娶回那女子,你便明白,他曾经痴迷过何人,各界仙君神君丢失的内丹被作了何用,你这神龙族的脸面将因谁被三界踩在脚下!”
锦澜站在原地,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神秘而又让人捉摸不透的光芒。
“我的缡儿,你放心,有母后在,这龙宫宫主之位,只能是你的!”
此时,一位身材发福的老嬷嬷端着安神汤,缓缓跨进寝殿。
“公主,莫要伤心,缡儿殿下很快就要回来了,昨夜见您没睡好,我熬了碗安神汤,快些喝了吧!”老嬷嬷脸上满是关切之色。
“阿姆,不是说了不要再做这些费心神的事了吗?交代给下人做就行了!”锦澜佯装气恼,但还是缓缓接过汤碗,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眼中却依然难掩那深深的忧虑。
“你是我奶大的,缡儿殿下也是我带大的,你们俩我都心疼,等殿下平安回来了,我才能安心休养。”苏嬷嬷坐在锦澜身侧,拉着她的手摩挲着,眼眶渐渐湿了,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
“都怪我一时手软,没能亲手杀了那个狼崽子,不然小殿下怎么被他重伤,才受不了那雷刑……”
“阿姆糊涂,她本就是狼族一族之主母,孩子都有了,帝君还能娶了她不成?你当初就不该对她下手!”锦澜微微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我见帝君与她情有独钟,情谊渐浓……”苏嬷嬷轻声嘟囔着。
“要是情有独钟,后面还有那鲛人公主什么事,竟还搞大了人家肚子,可惜最后一尸两命……”锦澜又恨又恼,提到孩子,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心疼和惋惜,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衣角。
“那孩子……”低着头,苏嬷嬷眼神躲闪,支支吾吾,“那孩子并未死……”
“什么?”锦澜满脸惊恐,手里的玉碗滑到地上,碎成两截,她的身体猛地一颤,心中慌乱不已。
她不想伤及无辜,可眼下她的缡儿继任神龙族族长又多了一颗绊脚石,且深藏数千年都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