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月色不明。在林深草密的山间行走本就艰难，到小腿肚的积雪，走一步陷一步。凛冽的北风中，一行人硬是走出一身汗来，小风一吹，又湿又冷。
柱子掏出个小铜壶，拧开喝了一小口。这是以前缴获的战利品，冬日里装些烈酒，抿上一口，驱寒暖身。喝完，又递向身后。
“一人一口。”
寒风又冷又硬，大家又出了汗，不想办法暖暖，回去都得病倒。不大会儿，小铜壶又回到他手上。
柱子带一小队人终于赶到山寨外围，已是一个时辰后了。几人分别找了位置隐藏身形，目光却紧盯着山寨里的状况。须臾，几人沿着山寨外围四散而去。
山寨中灯火通明，每隔一段距离，便燃着一堆篝火，守卫巡查一圈就回来烤一烤火。交谈声压得很低，风声呼啸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山寨深处的牢房里，男男女女关押着许多人，男人一间，女人一间，隔着走道相对。从衣着上看，都是些富庶人家，估摸是还等家里人来送钱。
男人还好些，心中焦灼但还心怀希望，钱到位就能回家，而对面关押的女人却透着浓浓的绝望。
就在刚刚，土匪带走了几个姑娘，要做什么不言而喻。她们出身都不错，家人在外也有几分脸面，若能平安出去，往后的日子或许难过些，总还有一线生机。但那些被抓走的……出去了，也是死路一条。
一身棉布衣裳的胡发，在这群华丽的布料中尤为显眼，想了一睁一天都没弄明白，从哪看出他是个有钱人，非要把他抓来。说出来，他改，保准改得穷困潦倒，破破烂烂，避之不及！
还没等他想明白，两个凶神恶煞的土匪就闯了进来，一言不发地将关押的人挨个看了个遍，视线最终落在了胡发身上。
“你！出来！”
胡发确认他们说的是自己，站起来蹦跶到门口，准备蹦跶着跟他们走。土匪看他这费劲样，赶紧上前给他解开脚上的绳子。还是别蹦跶了，怪傻的。
一刻钟后，看着眼前的锅碗瓢盆和鱼肉蛋菜，一脸懵。
“你会做饭吧？”
俩土匪都到地方了，才想起来问。原先的厨子因为做饭太难吃，刚被大当家的给弄死了，眼瞅着马上就要开饭，兄弟们问了一圈，硬是没有一个会做饭的。这才想着从人质里找个会做饭的来。
可抓回来的人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怎么可能会做饭？看穿着就知道这小子是农户出身，应该会做饭吧？
“做得不好。”
“凑合能吃就行。”
一个土匪摆摆手，满不在乎。现在大雪封山，有的吃就不错了，谁还管好吃难吃。再说了，以前那厨子做出来的也不好吃，也没见谁挑剔。都是糙人，饿不死就行。
胡发硬着头皮去做饭，老胡家男人做饭一个比一个难吃。心想这活该找他四弟来，实在不行把小五喊来也行啊。
倏然，他想起什么，摸了摸衣服的夹层。
俩土匪是个没耐心的，见胡发切瓜剁菜干得还挺认真，揉面的手法看着还挺熟练，人看着也傻呵呵的，估计翻不出什么花来，没待多久就走了。
胡发像是没注意到，还是老老实实准备着饭菜。
外头，几人探查出虚实之后，汇总了消息派人下去通知二十。夜色可以遮掩行踪，可人数太多，难免会被对方察觉，只能分批上山。
有人带路，二十他们上山的速度比柱子他们快了不少，可等几批人到齐，还是耽误了一个多时辰。
二十头一批上去，和柱子把情况说完，原地开始分配任务。来一批就分配一批，抢了些时间回来。
北风自林间穿梭而来，从耳边呼啸而过，刮得侧脸生疼。
胡发做好饭，跟带他来的土匪商量好半晌，才统同意他抱着一陶盆熬菜，背着一包袱馒头回了大牢。跟土匪磨嘴皮子耽误了些时间，等他回来，看守的土匪都开吃了，不想麻烦，就让胡发去分饭菜。
正好顺了他的意思。借着分发的机会，顺手给女牢那边看起来最为冷静的人塞了个纸包，小声叮嘱。
“解毒丹，一人一颗。”
不多做解释，也没时间解释。耽搁久了会被怀疑，到时候，人救不出来，自己也得搭进去。胡发自认善良，但也没善良到去做圣人，尽人事听天命，对得起自己就好。
胡发三两下分出一半饭菜给女牢那边，又自己乖乖开锁回到牢房，又再次锁好牢门。在所有人看傻子似的眼神下，盛好饭菜，拿了四个馒头，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下吃饭。
扭扭身，背着看守大摇大摆的吃了颗解毒丸。果然，有人上前来问了。
“他们喊你做什么？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来人说着扒拉了口饭菜，似是随口一问，余光却在留意着胡发的表情。
“让我做饭。”胡发凑近了几分，压低声音。“我顺道就在饭菜里下了毒。”
那人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这孩子看着是憨货，没想到还是个狠人，自己都不放过！
“那你还吃？！”
胡发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吃掉手里最后一碗饭菜。肚里有食就是舒坦呐。
“没看我刚才吃了解毒丸？”
牢房里的人陆续开始吃。那人看看手里刚才吃过的饭菜，有点下不去嘴了，这饭菜做的还怪好吃的，比前两天的馊馒头好吃百倍。
“小兄弟，那什么……”
人还没张口，胡发就倒了一颗直接塞他嘴里了。
“别声张，我带的不多，让看守发现抢了，咱都得死。”
说完胡发飞快收起药瓶，一副生怕被人发现的样子。那人僵了僵，兄弟，你这样更容易招来眼线的说。
果然，已经有好几个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了，那人犹豫了一阵，还是厚着脸皮开口了。
“小兄弟，那解毒丹……可以……再给我两颗吗？我妻女……也被抓了。”
他看向对面牢房某处，藏起忧愁，目带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