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清脆又沉重的金铁交鸣。
奔月刀,不偏不倚,刀尖向下,深深插入了覆盖着叫花尸身的那张简陋草席正中!刀身兀自嗡鸣颤抖,冰冷的锋刃紧贴着老人僵硬的胸膛,刀柄上沾染的、云渊与无数敌人的粘稠血浆,一滴、一滴……沉重地滴落在惨白的草席上,洇开一朵朵刺目惊心的暗红之花。
整个驿站,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粗重的喘息声、濒死的呻吟声,以及那血滴砸落草席的、单调而惊心的——嗒…嗒…嗒…之声。
此刻。奔月刀插在叫花尸身的草席上,刀身嗡鸣,血珠顺着冰冷的锋刃滚落,在惨白的草席上砸开一朵朵刺目的暗红。驿站内死寂如墓。
英布庞大的身躯深陷血泥之中,右臂经脉寸断的剧痛与体内冰火交织的剧毒疯狂肆虐,让他发出困兽般的嘶吼。他布满虬髯的脸因痛苦和暴怒而扭曲,赤红的双目死死盯着那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奔月刀。
“药……翀……、弋念娇!”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迸出的血沫。左手颤抖着,不顾一切地探向腰间一个不起眼的皮囊!那里面,是临行前御医所赐、号称可解百毒的“九转还魂丹”!他粗大的手指哆嗦着掏出一个小小的玉瓶,用牙咬掉瓶塞,将里面仅存的三粒赤红丹丸尽数倒入口中,囫囵咽下!
药翀见丹,惊讶万分,暗想:“'九转还魂丹'乃师弟灵谷子独创之药,不仅可解百毒,且还能助人功力倍增,没想到失踪多年的师弟竟藏于汉王麾下!”
丹药入腹,英布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一股炽热狂暴的药力瞬间在他残破的经脉中炸开!英布浑身剧震,虬髯根根倒竖,裸露的皮肤下青筋如虬龙般暴凸蠕动!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猛地张口——
“噗——!”
一大口腥臭粘稠、混合着诡异冰渣与赤红热气的黑血狂喷而出!紧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每一次喷吐,都带着内脏碎片般的污秽!他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如同濒死的巨兽。
药翀眼神一凛,绝脉针的寒毒竟被强行逼出!他强忍肩胛被洞穿的剧痛,左手捻针,欲再补杀招!弋念娇也压下翻腾的气血,素手扣住仅存的暗器。云中燕靠在墙边,肩头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流如注,她挣扎着想站起,却牵动伤势,痛得眼前发黑。云渊单膝跪在血泊里,左臂骨折,右臂麻木黑肿,毒气攻心,视线已开始模糊涣散,只能靠着对燕儿的执念死死撑住。
就在药翀毒针将发未发之际——
“呃啊……!”英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完全不似人声的狂吼!他竟猛地从血泥中站了起来!魁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便稳如磐石,周身蒸腾起肉眼可见的白色雾气,那是体内冰火剧毒被九转还魂丹霸道药力强行中和蒸腾出的废血浊气!他断裂的右臂软软垂下,但左臂却筋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那双眼睛,赤红褪去,只剩下纯粹的、被彻底激怒的野兽般的凶戾与贪婪!
“好!好得很!”英布声音嘶哑如破锣,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今日,尔等皆要葬身于此!奔月刀!是我的!”他左手虚空一抓,貌似比起初还要生猛,跌落在地的镔铁点钢枪嗡鸣一声,竟被隔空摄回掌中!
“给我杀!夺刀者!赏千金!封千户!”英布左手长枪一指,如同地狱归来的魔神!
残余的重甲武士早已杀红了眼,闻听重赏,如同打了鸡血,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再次不顾一切地扑向摇摇欲坠的药翀、弋念娇和重伤的云渊及云中燕!刀光剑影,瞬间将仅存的角落淹没!
“守住灵前!”药翀厉喝,声音已带嘶哑。他左臂连挥,最后一把暗器化作一片幽蓝光幕泼洒而出!冲在最前的几名武士惨叫着倒下,但后面的人踩着同伴尸体,更加疯狂地涌上!弋念娇暗器囊已空,她娇叱一声,从梁上飘落,手中多了一对精钢短刺,身法如鬼魅般在刀光中穿梭,每一次刺出都带起一蓬血花,但敌人实在太多,她身上也瞬间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血口!
云中燕看着四叔在乱刀中挣扎,心如刀绞。她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带来一丝清明,不顾肩头血流如注,银链再次甩出,缠住一名砍向云渊后背的武士脚踝,奋力一拉!那武士猝不及防,仰面摔倒,被云渊反手一刀钉死在地!但云中燕也因用力过猛,牵动伤口,眼前一黑,几乎晕厥。
英布的目标只有奔月刀!他左手长枪大开大合,如同一条狂暴的黑龙,所过之处,无论是药翀拼死射出的毒针,还是弋念娇刁钻的短刺,亦或是云中燕绝望的银链,都被他蛮横地砸开、荡飞!他魁梧的身躯带着一股碾压一切的气势,直扑草席上的奔月刀!
药翀被一枪震得连连后退,肩胛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染透灰袍。弋念娇短刺被枪杆砸得脱手飞出,虎口崩裂,喷出一口鲜血。云中燕的银链更是被直接绞断!三人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形成的防线,在英布狂暴的力量面前,如同纸糊般被瞬间撕裂!
“滚开!”英布狞笑着,左手长枪一个横扫千军,将拼死扑来的药翀和弋念娇狠狠扫飞出去!两人如同断线风筝,重重撞在墙壁上,鲜血狂喷,再也无力站起。
他一步踏到草席前,布满血污和贪婪的左手,带着劲风,抓向奔月刀的刀柄!
“不……!”云渊发出濒死的嘶吼,不知哪里涌出的最后力气,拖着骨折的左臂和麻木的右臂,如同扑火的飞蛾,合身撞向英布!
“蝼蚁!”英布看也不看,左腿如攻城巨锤般向后猛地踹出!
砰!
沉闷的骨裂声!云渊的胸膛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他整个人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口中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最后重重摔落在姑姑付云裳的草席旁,身体抽搐了几下,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爷爷草席上的奔月刀,瞳孔中的光芒急速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