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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灯散发出忽隐忽现的光芒,但已足以照亮房间里赤裸的白墙和天花板。

守卫打了个呵欠,有些漫不经心的瞥了眼窗外。

屋外的风刮得有点大,并伴随着奇怪的声音在怪异的枯树之间呼啸,就像是有人咬紧牙关吸气的怪声。半夜更是下起了足以冻住人骨头的大雨,惨白的闪电在云朵中穿梭,撕裂了天空,更照亮了七彩的天空,给它们带来了一种遥远、致命的美感。

到了下半夜,雨终于停了,但乌云继续聚集着,变得越来越黑。

偶尔能听见远处里院走廊传来的脚步声,不过这些脚步声几乎也都是转瞬即逝。

极端恶劣的天气让守卫感到不适。石质的守卫室虽然能隔绝雨水和冰雪的侵害,但无处不在的寒风还是透过墙壁间的细缝吹入房间,让这位身材高大的战士都难以忍受的缩了缩。

壁垒里的柴火熊熊已然燃尽,只剩下石炭忽明忽暗的散发着余热。

守卫咕哝了几句,起身往里加了几块柴火,骤然亮起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庞。这是一个年轻的斯丹达尔信徒,有着棕色的眼瞳和须发,脑后的长发及鬓角,还有胡子都按照诺德人的风俗编着细细的辫子,显得粗犷又朝气。

由于大多数的资深战士都被派出去了,留守的要么是学徒,要么是一些年老的司祭,夜晚的守卫任务只能交给年轻人。他们白天跟着教官学习各种战斗技巧,打扫庭院,照顾马匹,傍晚还要在守卫室值夜。

毕竟,天际的夜晚可谈不上安全。

但年轻人缺少的经验在某些时候往往是致命的。

眼看轮班的时间即将到来,年轻的守卫也不禁放松了紧绷的神经。他再次打了个呵欠,开始打起了瞌睡。突然,守卫被某种战栗惊醒。

不知何时,提灯的火光熄灭了,整间屋子除了壁垒里微弱到仿佛错觉的余烬,没有一丝光亮。

而屋外隆隆的雷声早就停止了,天地之间一片静默。他听不见雨滴打在树叶上、落在地面上的声音、风吹过树梢的声音,只听到某种奇怪的窸窸窣窣的轻响,有点像老鼠,又有点像夜枭抖动羽毛、抱怨被弄湿的啾啾声。

但这种天气,哪怕是雪鼠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觅食才对!年轻的诺德守卫不安地舔了舔嘴唇,伸手去拿放在壁炉旁的武器。

战栗感愈发强烈了,守卫嘶哑着,神经质地问道:“谁在哪儿!”

但回答他的只有寂寥的夜色,与黑暗中的轻蔑笑声……

守卫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但为时已晚,一阵沉闷的尖叫声在他身后响起,又变成一阵喑哑的呜咽。

一只大手穿破了年轻警戒者的甲胄与肉体,抓住了其胸膛中原本鲜活的心脏。

守卫倒下了,暗红色的血液迅速地在其身下汇聚成一滩粘稠的污渍。年轻人无力的喘息几声,生命的火花逐渐暗淡直至彻底湮灭。

凶手是一个身形消瘦,但身量颇高的家伙。由于屋内漆黑无光,看不清样貌,但其出现的方式和攻击手段,都诡异无比。透过壁垒里那缕微弱的余光,隐约看到凶手似乎舔舐了一下手中的心脏,然后不屑地呸了一口。

凶手丢下心脏,瞥也没瞥死去的斯丹达尔信徒尸体一眼,暗红色的眼瞳在漆黑的房间里熠熠生辉!

只见他幽灵般的掠过地上的尸体,推开守卫室的大门。

此时大门外早已站满了影影绰绰、数之不尽的人影。他们全都有着类似的消瘦身形,或高或矮,不一而足。但都穿着或黑或红的皮质甲胄,眼冒嗜血的红光!

他们全都静静地看着守卫所在的屋子,无人发出一丝声响。诡异的一幕仿佛什么恐怖片的开头,给本就孤寂的夜平添了更多的阴森与诡谲。

凶手走了出来,发出了一声嗜血的、可怖的咆哮。

这些人影顿时仿若狼群一般,响应的咆哮起来。

※※※※※※

阿兰奴斯跑过长长的走廊,剧烈的运动让他感觉呼吸困难,但他不敢停下哪怕一丝。只因空气中的气味变得更加刺鼻,他甚至能够闻到火焰和血肉的味道、能看到的只有被烈火炸碎的瓦砾、能听到尖叫声、咒骂声和那些恐怖的怪兽在空中发出的刺耳啸声。

敌人正在狂笑着、咆哮着,将往日里欢声笑语的同伴们一个个的撕碎、啃食殆尽,地狱一般的场景令他根本不敢停下脚步。

他脚步踉跄地走下一条黑暗的走廊,气喘吁吁地跑到一个岔路口,不由得停下来,一只手按住胸口,一只手捂住惊恐的嘴巴。

他看见一个学徒死在一面石墙下,脖子被撕碎,食道与与碎肉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之中,大团的血污将洁白的雪地染成一片暗红。

他看到一个年老的司祭腹腔被剥开,里面的脏器抛洒得到处都是!腥臭直冲脑门!

他看到,一个厨娘,一个浆洗工被某种力量拦腰扯断,还冒着一丝热气的肠子拖得满地都是,血液不断地从她们的腹腔与下体中汩汩的流出来,从她们惊恐无比的眼神及扭曲的表情不难看出,在那之前,她们甚至还活着。

阿兰奴斯强忍着涌到嘴边的吐意,快步跑进侧面的一条走廊。同时,他条件反射的回头瞥了一眼。

天空中,有着双翼的巨大黑影正在庭院上空翱翔。他满意地看着地面的杀戮,不断向下俯冲,一股股能流在他身周旋转,化成一道道喷涌而出的烈火,照亮夜空的同时,也照亮了其及其手下的恶魔们狰狞如恶鬼的消瘦脸庞。

为什么!

为什么吸血鬼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他们敢出现在这里!

这里,这里可是……神啊,这里面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让阿兰奴斯感到惊恐的是,就连供奉正义、怜悯与仁慈之神斯丹达尔的教堂也出现了几个大洞。一些背长双翼的怪物攀附在教堂高高耸起的塔尖侧面,如同趴在墙上的蝙蝠!敌人不但正从大洞中进入教团内部,还居高临下的朝地面和其他建筑投射更多类似闪电、冰锥、溶酸等法术,把整座教堂都暴露在熊熊火光之中!

里面不时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可即使是这样渎神的行径,却依然不见那位伟大的神只降下祂愤怒的雷霆,整座警戒者之厅除了受害者惊恐绝望的惨叫,就是凶手们得意的狂笑与血肉被撕裂、被啃食的令人战栗无比的地狱一般的场景。

这不但是一次大规模的攻击,还是一次奇袭。

“恶魔!”

就在阿兰奴斯陷入绝望时,一个愤怒到颤抖的声音骤然响起,大主教米多兰斯如同一头巨龙,从教堂内部冲了出来,怒气勃发的模样令阿兰奴斯涌起了一丝希望。

但诸神仿佛跟阿兰奴斯开了个玩笑,只见披头散发、身上只披着一件单衣,连鞋子都没穿的老人愤怒地挥动着一根权杖,权杖顶部的宝石发出一道闪电,劈向了天上的黑影。

黑影似乎早就防着了,只见其猛地张开双翼,优雅又从容地避开了大主教暴起的攻击,并还了一发诡异的,泛着红光的死亡一指。

老米多兰斯怒目圆瞪,高呼神的名讳,但令阿兰奴斯信仰崩塌的是,神并没有回应大主教的祈并,又或者说,在这一刻,正义、怜悯与仁慈之主的目光并未投向祂在天际的这一小撮信徒。

老米多兰斯愕然地回头看了眼教堂中的那尊神像。

法术精准地命中了老人,这位令人尊敬的正义践行者、天际诸多黑暗生物的敌人就这样死去了,就如同那晚死去的众多警戒者们。

“不!”

阿兰奴斯发出了绝望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