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傍晚,“松涛苑”。**
竹林掩映下的庭院清幽雅致,潺潺流水声伴着古琴的铮鸣,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草木清气。月晓茹挽着封若尘的手臂穿过月洞门,一眼便看见她哥月西沛坐在临水的茶台旁。他身边,还坐着一位气质温婉、眉目如画的年轻女子——正是新婚不久的妻子,林晚。
月西沛穿着舒适的亚麻衬衫,眉宇间长途飞行的倦色尚未完全褪去,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隼。林晚则是一袭淡雅的藕荷色旗袍,乌发松松挽起,正娴静地为丈夫斟茶。看到月晓茹和封若尘进来,林晚率先抬头,露出一个得体而温柔的微笑。
“哥,嫂子!”月晓茹松开封若尘,脚步轻快地迎上去,亲昵地抱了抱林晚,“嫂子,蜜月好玩吗?”
“风景很美,就是某人工作电话不断,有点煞风景。”林晚笑着打趣,目光温柔地看向丈夫。
月西沛哼了一声,没接话茬,目光却落在了封若尘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来了?坐吧。”
“沛哥,嫂子。”封若尘姿态恭敬而不失沉稳,将手中包装古朴的礼盒放在茶台上,“一点心意,老字号的普洱,还有嫂子可能喜欢的苏绣丝巾。”
“有心了。”林晚微笑着道谢。
月西沛只是“嗯”了一声,示意他们坐下。他端起林晚刚斟好的茶,慢悠悠地品了一口,目光在月晓茹腕间那抹温润的翡翠绿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转向封若尘:“巴黎的合同,细节都敲定了?臻尚那边的后续对接,还是齐陈桖”话题切入得直接而务实。
封若尘沉稳应对,条理清晰地汇报了合作进展、启月实体店的筹备节点,以及由何晓静主抓臻尚后续对接的安排。月西沛静静听着,偶尔在林晚递过点心时自然地接过,夫妻间的默契自然流露。
精致的江南菜一道道上来。月晓茹努力活跃气氛,说起新面料的惊艳效果,林晚适时接话,询问设计灵感,气氛看似融洽。然而,当月晓茹提起齐陈桖在洽谈会上“碰巧”担任顾问时,月西沛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包厢里的空气瞬间沉凝了几分。
“齐陈桖,”月西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压力,目光直直锁定封若尘,“他当年那点心思,瞒得过晓茹,瞒不过我。现在成了臻尚的顾问,又刚好负责你们的项目,这‘巧合’,真是妙得很。”他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那枚简约却价值不菲的婚戒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光,“封若尘,我月家的女儿,不是谁想惦记就能惦记,也不是谁想护就能护得周全的。”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锐利如刀:“你告诉我,你拿什么保证,能彻底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让她安安稳稳地做她的封太太?又拿什么保证,你那个启月,能成为配得上她、也撑得起你野心的基石,而不是让她跟着你担惊受怕?”
字字句句,直指核心。月晓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林晚也放下了筷子,关切地看着封若尘。
封若尘没有立刻回答。他迎着月晓峰审视的目光,神色沉静。他缓缓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在略显紧张的气氛中,他打开了盒子。
里面,并非璀璨的钻石。
那颗幽蓝色的玻璃弹珠,被精心镶嵌在一个简洁古朴的银质戒托上,在松涛苑柔和的灯光下,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散发着深邃而神秘的光泽。它独特、质朴,却又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力量。
月西沛的目光落在弹珠上,眼神微微一凝,似乎有些意外。
林晚却轻轻“啊”了一声,带着一丝惊讶和了然,月西沛看向封若尘:“这……这是……这是你们小时候留下的那一对?我好像依稀记得晓茹小时候哭着要找这个弹珠,我找了各种各样的都不满意……”他的话,瞬间为这枚奇特的戒指赋予了更沉重的意义和更深的羁绊。
封若尘看向大舅哥,眼中带着感激,点了点头。他重新看向林晚,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坚定:
“嫂子,哥说得没错。这颗弹珠,代表小时候的记忆,原本是一对。”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月晓茹,带着无尽的温柔,“它碎过,只剩一半,就像我之前的人生,破碎不堪。但晓茹,小时候留给我,我拙见修复它,使它变得完整”
他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敲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在我最狼狈不堪的时候,我找到这半颗‘夜空’给了我,告诉我它能‘治病’,能带来好运。它承载的,是我们之间最懵懂也最纯粹的信任和救赎。”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毫不退缩地迎视着月晓峰:“现在,我想用它来向您和嫂子求娶晓茹。因为在我心里,她就是这残缺世界的另一半,是补全我所有破碎的‘药’,也是我未来唯一的‘圆满’。”
他拿起戒指盒,郑重地推向月晓峰和林晚的方向:
“我封若尘在此向您二位保证:过去的人和事,绝不会再成为她的困扰。齐陈桖也好,其他任何人也好,我自有分寸和手段,筑起最坚固的城墙,将她护在风暴之外。至于启月——”他的声音更加铿锵有力,“它不仅仅是我野心的基石,更是我和晓茹共同的孩子!它的每一寸荣光,都将刻着她的名字,也必将照亮我们共同的前路。这枚戒指,以我母亲的遗物为凭,以我们最初的信任为誓,就是我的承诺。”
包厢里一片寂静,只有竹叶的沙沙声和流水的淙淙。月西沛的目光在那枚独一无二的“弹珠戒指”和封若尘坚毅坦荡的脸上来回扫视。他脸上的冷硬线条似乎柔和了些许,但眼神依旧锐利。
林晚轻轻碰了碰丈夫的手臂,柔声道:“西沛,这枚戒指……意义非凡,故事也别有寓意,若尘的心意,很重。”
月西沛沉默了几秒,忽然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他伸手,没有去拿戒指盒,而是将它轻轻合上,推回到封若尘面前。
“呵,”他抬眼,看向紧张得屏住呼吸的妹妹,又看向封若尘,眼底那层审视的冰霜终于消融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点无奈和最终认可的释然,“拿颗破玻璃珠子就想换走我月家的宝贝?封若尘,你这买卖做得可真够精的,你就不怕我家老头子拿着这个追打你几条街……”
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蟹粉狮子头放进月晓茹碗里,语气恢复了平常,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东西收好。至于你……”他目光重新锁定封若尘,锐利依旧,却少了之前的压迫感,“记住你今天说的每一个字。你要敢让我妹掉一滴眼泪,或者让启月这块牌子蒙了尘,我月西沛有的是办法,让你连这颗破珠子都保不住。”
他顿了顿,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状似无意地低声补充了一句,声音只有封若尘和旁边的月晓茹能听清:“对了,齐陈桖最近动作不小,好像在私下接触云纺的几个小股东。你们那个独家面料,命脉捏在别人手里终究不稳,自己心里有点数。”
封若尘眼神一凛,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郑重地收起了戒指盒:“哥,嫂子,我记住了。”
月晓茹悬着的心终于重重落下,巨大的喜悦和感动让她眼圈瞬间红了,她紧紧握住封若尘的手,对着哥嫂绽开灿烂的笑容:“谢谢哥!谢谢嫂子!”
林晚温柔地笑着,起身道:“好了好了,正事说完,该去拿晓茹心心念念的螺蛳粉和那些行头了,再不去,味道怕是要串了满院子。”她拉着月晓茹起身,朝厨房走去,留下两个男人。
月晓峰看着妹妹雀跃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又看向对面神色沉稳、正给自己斟茶的封若尘,端起酒杯,难得地主动与他碰了一下:“小子,眼光不错。那颗珠子……好好留着。”这算是他作为兄长,最直接的认可了。
封若尘举杯,一饮而尽,沉声道:“一定。”
窗外,竹影婆娑,松涛阵阵。这一场至关重要的“见家长”,终于在这枚承载着沉重过往与坚定誓言的玻璃弹珠戒指见证下,尘埃落定。而月晓峰最后那句轻描淡写的提醒,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预示着围绕启月核心技术的暗流,已然开始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