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淳空和淳信的交情也不算多好,但同门之谊总胜过点头之交嘛,故在看到淳信之时,淳空想都没想就先张口叫了声师兄。
而淳信呢,在惊讶地蹦出那句“师弟,你还活着?”之后,他只花了数秒就恢复了冷静,并在心中快速算了一笔账。
账一算完,淳信立刻就改用质问的口吻补了句:“你怎么会在这儿?”
其话音落地,不打诳语的淳空当即就准备回答“是师父让我来此等候机缘”这词儿了。
好在孙黄反应够快,他们抢在淳空开口前便截下了话头,就说淳空是被他俩带上山的,然后就简短地跟淳空讲了下眼前的状况。
听罢,淳空便也走上前来,开始帮着双谐一起解释……
淳信也不慌,他又站那儿听了一会儿、试探了几句,便确定了淳空应该并不知道少林寺内有奸细的事;于是,松了口气的淳信即刻又回到了方才“假装被对方说服”的路子上,接着往下演。
而见淳信已经“渐渐信了”的孙黄,随即便指出他们那么多人在这露天的地方讲话有暴露的风险,提议让淳信跟着他们一起回石窟内再聊。
淳信想了想,也答应了。
这一刻,站在淳信的视角,他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两个好人和一个圣人,且自己在信息差这方面完爆对面,故也没什么好怕的。
也正是在这个淳信稍稍放松警惕的当口,走在他侧后方的黄东来忽用很随意的语气问了句:“诶~淳信师父,说起来刚才咱还没聊完呢……您究竟是怎么跑进这禁地来的啊?”
淳信这时觉得自己已经取得了对方的信任,加上黄东来是一副随便问问的样子,故也没怎么斟酌,即刻就用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回道:“哦……这事儿啊,实不相瞒,贫僧本是出来上茅厕的,但因夜间昏暗,这山上的路我也不熟,误打误撞才会闯入此地。”
“哦~原来如此。”黄东来一边用这不以为意的口气做着回应,一边已在淳信的视野盲区里给孙亦谐猛猛地使了个眼色。
很显然,就是这么一句话,已经让淳信露出马脚了。
且在黄东来眼中,整段话最大的疑点还并非是“误打误撞就能闯入禁地”这点,因为这点……用“守卫偷懒没在岗位上”和“天黑没看见禁地门口的字”等理由是可以解释过去的,毕竟孙黄也早就发现这后山入口处的守备并不森严了。
然,在“上茅厕”这个问题上,以黄东来的敏锐和严谨程度,是绝对不可能让淳信混过去的。
面前的人在半小时内有没有去过茅厕,黄东来一闻就知道,所以淳信肯定是没去过。
那么,假设淳信所言非虚,他就不是在“上完茅厕后”迷路的,而是在“去找茅厕”的路上迷路的。
可这样问题又来了——从咱相遇后都已过了那么久,你瞅着咋一点儿都不着急呢?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这狗逼根本不是在找茅厕,他就是特意趁半夜潜入这禁地有所图谋。
“哎!那什么……”一秒后,为了不给淳信思考的余地,避免其从这句话中后知后觉地品出什么来,黄东来立马又开口跟淳信扯了些别的闲话。
而淳信也确实忽略了刚才那两句话里的异样,很快就有一句没一句的跟黄东来聊到别处去了。
四人一边闲聊,一边就行入了那石窟的深处。
今夜的月光还算明亮,所以即便是在夜里这石窟内的光照也还行。
于是,进来后没多久,淳信便发现了四周石壁上所刻的那些经文,且他看到之后的第一反应,又是将这些东西当作了某种绝学……
当然了,为了维持人设,淳信表面上还是装出了一副平静的样子,只是不温不火地去问了问淳空这些经文的来历。
可暗地里呢,淳信可说是抓住了每一个他自以为没人关注自己的瞬间,不断用贪婪的目光去扫视那些经文,恨不能在最短时间将这些全部记下来。
而他的这些行为,自是全都被另外两个比他还狗的家伙暗中窥伺到了,这也让孙黄更加确信这货也是个狗逼。
此后四人又交谈了一会儿,淳信总算是大致知道了孙、黄、淳空三人在此的原因,也听淳空亲口讲了墙上的经文并不是什么绝学。
不过,更多的信息……比如孙黄他们怀疑攻击了少林的势力和万源宗有关,以及淳空得到了寂尘长老和白道长功力等事,都在孙黄的控场中成功隐瞒了下来。
而这时,淳信也又一次开始算计了……
首先,对于墙上经文是不是绝学这个事儿,他有他自己的理解。
淳信认为:淳空这小子素来只爱参禅修佛,对武功的兴趣并不大,加上他还那么年轻,所以很可能是经文里藏着绝学但他看不出来,这才会说没有……反正我是不信有人会费那么大功夫去藏一些普通经文的。
其次,关于孙黄二人那个“当有人对武当不利时我们就冲出来救场”的计划,淳信觉得是个坑他们的好机会,待自己今夜回去再仔细思考一番,必然能想到一个把他们诱出来自投罗网、同时还能做到完美栽赃的方案。
“既如此,那不如这样吧……”拿定主意后,淳信便想着该脱身了,“从明日起,每晚子时,贫僧都过来一趟,将武当目前的一些情况告知你们,顺便也给你们带些吃的喝的……至于今夜嘛,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贫僧若再多留,恐生变化,我就先回去了吧。”
“诶~淳信师父,您先别忙。”但孙亦谐这时却忽然叫住了已准备起身的淳信,“既然您愿意去给我们当‘内应’,那姑且也起个代号呗。”
“代号?”淳信有点不懂对方的意思。
“就是咱们双方今后联络时,万一不方便面对面讲话,需要传个纸条啊什么的,或是讲话时需防着有人偷听……便可以互相以‘代号’相称。”黄东来在旁适时解释道。
“阿弥陀佛……”淳信闻言,还真有点茅塞顿开的意思——他虽已当了二十年的卧底,但确实从没有过代号,现在听对方这么一描述,他感觉起个代号还真有便利之处,“那敢问,贫僧的代号应是……”
“您就叫‘佛龛’吧。”孙亦谐接道。
他话音未落,淳信便在心中暗暗吐槽:这代号对我身份的暗示是不是有点儿明显啊?
但他终究是忍住没说,只是接道:“那你们呢?”
“呵……”孙亦谐咧嘴一笑,拍了拍自己胸脯,“你可以叫我‘深海’。”
“呃……”淳信也不知道说啥,犹豫了一下,“好,好……”
紧接着孙黄又跟他讲了一些关于今后交流的细节,比如说要是淳信某晚有事来不了了,或者刚好赶上路口的守卫没溜号,他就可以把一些信息写在纸上,然后将纸条和重物缠在一起隔着悬崖扔过来;还有就是一些紧急情况下,怎么在远距离给他们发信号、并用不同的信号来指代不同的事态等等。
那淳信也是越听越惊叹,心说老子潜伏了这么多年,今儿居然被两个黄毛小子教了一大堆听都没听过的玩意儿,关键还都挺有用的,这真他妈是三人行必有吾师,学无止境啊……
交代完这些,孙黄和淳空便一路送淳信回到了这禁地的入口,目送着他溜回了对面去。
而当他走远后,孙亦谐当即就开口对淳空言道:“淳空,你这师兄有问题啊。”
闻言,淳空的脸上并没有显出多少惊讶,因为此前在石窟中,淳空其实也已经察觉到了孙黄二人在交谈时故意藏信息的事了。
因此,淳空的下一句也根本没去问“他有什么问题?”而是直接言道:“如此说来,你们是故意装作被他骗过,并放他回去的……而刚才说那些关于接头的细碎事,也只是为了做得逼真,好让他放心?”
“哎~你猜对了一半。”孙亦谐回道,“也不仅仅是让他放心而已。”他顿了顿,望着远处,露出一个奸险的笑容,“我看他想放长线、钓大鱼,那我也将计就计……做好反钓他一手的准备。”
而就在他得意洋洋地发表这阴谋宣言之际……
对某些事特别敏锐和在意的黄东来,忽然就想起了什么,插了句:“对了,孙哥,你之前来找我的时候好像说你等我等得自己都想拉了是吧,怎么这都半天了……”
“妈个鸡!老子都给忘了!”孙亦谐这边儿也是寸了,方才没人提醒,他倒还好,现在经人一提,孙哥那“感觉”突然就来了,且迫在眉睫那种。于是,没等黄东来把话说完,孙亦谐便低骂了一声,随即用一种非常古怪的姿势一路跑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