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看在眼里,放下茶碗劝道:“师兄,都过去了,何必还耿耿于怀?”
夏宝宝淡然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我不是放不下被逐之事,只是觉得奇怪。师父此次回山,心性怎会变得如此暴戾?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李维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师父向来喜怒无常,你又不是不知道。此番事虽蹊跷,却也未必有什么隐情。说句实话,我早就想离开了——这一年来,师父的行径总透着股古怪,只是我一时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夏宝宝心中亦是如此,只是他素来敬重师父,即便察觉异样,也只当是自己多心。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念头根深蒂固,他从未想过要质疑师父。
就在二人低声交谈之际,忽闻身后山路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哒哒哒”如雨点般密集,由远及近。
二人回头望去,只见一匹神骏的灰斑白马正疾驰而来,马背上坐着一位红衣女子,裙摆随风翻飞,身姿飒爽。
白马速度极快,夏宝宝看了一眼便回过头来,谁知目光刚落,蓦地瞳孔一缩——离茶寮丈许远的路中央,竟跪着两个三四岁的孩童,正趴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玩着弹子,丝毫没察觉危险将至。
“不好!”夏宝宝心头一紧,大惊失色。
眼见白马转瞬便要冲到孩童跟前,他来不及多想,猛地站起身,纵身跃出茶寮,手中长剑连鞘出鞘,借着跃动之势,朝着白马的马头点去,想将马儿逼停。
谁知那红衣女子反应极快,见他剑鞘袭来,手腕一翻,马鞭如灵蛇般挥出,精准地抽在剑鞘之上。
一股雄浑的真气顺着剑鞘直窜而来,夏宝宝只觉手臂一阵发麻,虎口剧痛,长剑连鞘脱手飞出,整个人也被这股力道震得往后翻出数尺,重重摔在地上。
电光石火间,白马已冲到孩童身前。
就在夏宝宝惊呼声起的刹那,那白马竟蓦地前蹄一缩,后腿猛地发力,纵身一跃,如一道白影般从两个孩童头顶掠过,稳稳落在前方数丈处,丝毫未伤着孩子分毫。
烟尘飞扬中,红衣女子勒住马缰,回头瞥了一眼地上的夏宝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调转马头,继续疾驰而去,只留下一阵尘土与渐远的马蹄声。
茶寮外的黄土道上,马蹄扬起的尘沙还未散尽,李维已猛地从条凳上弹身而起。
眼角余光瞥见夏宝宝手中长剑刚出鞘半寸,那红衣女子腕间软鞭便如灵蛇出洞,“啪”的一声脆响,劲风裹挟着鞭影扫过,不仅将夏宝宝震倒!还竟将路边半尺厚的土墙震出一道裂痕,碎土簌簌滚落。
他先是瞠目结舌,愣在原地,随即一股怒火直冲头顶——这女子出手也太过狠辣!
若夏宝宝不通武艺,这一鞭下去岂有生路?
李维怒喝一声,顾不得掸去衣袍上的茶渍,大步踏出茶寮,翻身上马,手挽缰绳便要追赶那抹红影。
“不用追了。”
夏宝宝上前一步,指尖轻轻搭在冰凉的笼头上,声音平静无波。
他眉眼弯弯,唇角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仿佛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鞭不过是清风拂过。
李维胸口剧烈起伏,怒目圆睁:“这丫头简直无礼至极!出手便欲伤人,若不是你身手尚可,今日岂非要吃大亏?”
他胯下的黑马似也感受到主人的怒意,不安地刨着蹄子,鼻息间喷出白气。
夏宝宝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师弟先下马,咱们回寮中细说。”
李维悻悻然翻身下马,缰绳往茶寮柱子上一绕,跟着夏宝宝重回桌前坐下。
桌上的粗瓷茶杯还冒着袅袅热气,茶香混着门外的尘土气息飘入鼻间。
“师弟,这事当真怪不得她。”夏宝宝端起茶杯,指尖摩挲着杯沿,缓缓道,
“我方才出剑过急,他若不挥鞭挡开,我的剑锋便要伤到他的灰斑白马。况且他那一鞭看似凌厉,实则只用了巧劲将我震开,无非是怕我被马匹撞着——这般想来,我反倒要谢他才是,怎好怪他无礼?”
李维闻言,眉头微蹙,回想方才情形,那女子的鞭法确实只攻不守,力道也恰好将夏宝宝推开而非伤他,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颔首道:“说的也是。那女子的骑术当真好生了得,一提缰绳,那灰斑白马便如腾云跨风般跃起,绝非寻常江湖人能及。”
夏宝宝点了点头,目光望向红衣女子离去的方向,眸中闪过一丝探究:“你看他方才策马的模样,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眉宇间带着几分焦灼,想来是急于赶路,才不愿勒慢缰绳。”
李维也有同感,二人又歇了片刻,结清茶钱,便各自上马,继续往京都方向行去。
一路上,夏宝宝脑海中总浮现出那红衣女子的身影。
她身着一袭火红劲装,腰间束着同色玉带,勾勒出挺拔窈窕的身段,鞭法灵动狠厉,身手卓绝非凡,不知是哪个门派的顶尖好手。
只可惜当时马蹄声急促,她头戴帷帽,轻纱遮面,未能看清容貌,只隐约瞥见一双清亮如寒星的眼眸,透着几分冷冽与决绝。
夜幕四合,月华如水,洒在京北郊外的荒路上。
夏宝宝与李维寻了一家简陋的宿店,推门而入时,檐角的铜铃轻轻作响。
店内陈设简单,只有几张木板床和一张缺了角的木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与柴草气息。
二人洗漱过后,正要吹灯安睡,忽听得屋顶瓦面上传来“沙沙”的轻响,似有重物踩踏,又带着几分刻意的轻缓。
二人心中一凛,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夏宝宝飞快吹灭灯火,屋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洒下几道银辉。
就在此时,屋顶传来一声轻呼:“唷!”
夏宝宝反应极快,足尖一点床沿,身形如柳絮般飘出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