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
一行人终于到了京城。
霍霆枭将亲兵们安置在近郊暂时扎营,便跟刘璋去皇宫跟皇上复命去了。
阮星月则带着下人们去了当年霍霆枭被封为将军的时候皇帝赏给霍霆枭的将军府。
这座宅院明显比并州那座更加雄伟豪华,竟是大了好几倍的样子。
光是房间就有几百间,更是有一座很大的花园,假山林立,一汪活水穿过曲折环绕的回廊。
还有霍霆枭专用的跑马场和练武场,可见将军府的规模了。
此时朱管事领着下人们正在收拾打扫。
这么大的宅院许久没人打理,院中已经长了高高的杂草。
还有一些碎石头瓦砾罐子随意扔着。
府中的屋里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用指腹一抹便是厚厚一层。
有的地方还结了蜘蛛网,蜘蛛在上面趴着,颇为骇人。
把阮星月吓了一跳。
朱管事赶紧让阿卞扶着阮星月先到轿子中歇息。
嬷嬷们忙碌着,荒芜的将军府一点点变得明亮干净。
这才将众人的行李搬进去。
......
而此时的议政殿。
赵元恒坐在王座之上,对此次参与歼灭北狄的将领们大加赞赏,赏赐不断。
当场封霍霆枭为镇关侯,食祀万户,世袭罔替,所赐金银财宝更是不计其数。
包括凉州唐延,幽州胡广,还有一些副将也受了赏赐,加了封。
赵元恒大封诸将领,心中喜不自胜。
他虽然热衷于求仙问道,对政事不怎么上心。
但是突然从天而降这么一件前几任皇帝都没有完成的不世功勋,他自觉上天厚待他,自然心中得意。
看着下面受赏的将领们,一张愈加苍白的脸笑开了花。
可是很快赵元恒就笑不出来了。
赵元恒频频咳嗽,一脸油尽灯枯的苍白,一连吞了好几颗金丹,稍微有了点力气。
这便是寒食散的可怕,明明是毒,却偏偏吃下去给人身体康健的错觉,如同饮鸩止渴不能自拔。
赵元恒服药之后,震惊地看着下首自己很是欣赏的年轻俊才。
刚刚这霍霆枭求朕什么事情?他是不是听错了?
满朝文武也尽是一片哗然,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这霍将军说的阮星月该不是当初被抄家的阮家嫡女阮星月吧?”
“额...好像是的,这阮家罪女被罚没入了官妓营成了贱籍,霍将军刚才不是说了,求陛下恢复那人的良籍吗?那就是她了。”
“霍将军竟然要娶一个官妓做正妻?这也太乱来了。”
“咳咳...这不是最重要的,你们都不记得这阮家女曾经是谁的未婚妻吗...”
官员们面面相觑,恍然大悟。
默契地集体转头,偷偷瞥向安王赵承志,观察着安王的表情。
这么一看。
果然看到安王赵承志一脸恍惚,似乎极为震惊的样子。
昌王赵承祀听到霍霆枭的诉求也挑了挑英挺的剑眉。
只看到霍霆枭极为威猛悍勇的背影,霍大将军不动如山,一点不在意周围的议论,沉默地垂着头。
赵承祀当然知道这霍霆枭是多么痴恋阮家女。
只是这阮家女到底还只是一介官妓,是个被抄家的阮家罪女。
霍霆枭竟然众目睽睽之下求父皇赐婚,赵承祀也有点意外。
浓墨重彩的丹凤眼眯了起来。
如果是他的话...
他才不会...
正这样想着,赵承祀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阮家女那个旖旎月夜在梅花树下的活色生香。
好不容易才忘到脑后的那些日日夜夜的春梦又清晰起来。
赵承祀摇摇头挥散不该有的情绪。
而此时的安王赵承志目光都发直了。
阮星月曾经是自己的未婚妻,美貌无双容冠京城,性子又贤惠温柔,他怎么可能不喜爱她。
如果阮家没有被抄,阮星月还是户部侍郎的嫡女,她的父亲也能为自己夺嫡助力,那她便是他最完美的爱人。
可偏偏阮家被抄了,阮星月也沦落贱籍。
他堂堂皇子,怎么可能自降身价跟一个官妓扯上关系,更不可能为了心中那点情谊出头为她求情。
于是,他便强迫自己忘记她。
只是到底心中还有点念想,不知不觉,他后院的侍妾很多都有她的影子。
赵承志也没有打听过阮星月的下落,只是听姐姐说过一嘴,似乎是分配到边境的军妓营去了。
赵承志闻言也只是内心惆怅,一声长叹罢了。
他以为阮星月早就死了,边境的军妓营是什么地方,一个身娇肉贵的小姐去了那里怎么可能有好下场。
他万万没想到阮星月竟然大难不死,还傍上了霍霆枭。
赵承志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以往跟阮星月相处的场面。
面色恍惚,耳边传来的声音也听不真切。
等他回过神来,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他的父皇已经妥协了。
赵元恒坐在王座之上看着执拗地跪在下方的霍霆枭,倒也没有生气。
只是想娶一个女人而已。
他虽然震惊霍霆枭要娶那样一个卑贱的女人当正妻,但是倒也不打算阻止。
他记得霍霆枭都快三十了吧,普通人家快三十都已经儿女双全了,这霍将军连妻子都没有。
实在是有点惨。
赵元恒目露同情看着霍霆枭,哑声说道。
“既然霍将军坚持,那朕就成全你的痴情,传朕旨意,阮家女阮星月秀外慧中秉性娴雅,特恢复阮星月良家子身份,择良辰吉日,嫁与镇关侯霍霆枭。”
被封侯的时候尚不卑不亢面无表情的霍霆枭,一张坚毅粗粝的脸上终于勾起了一个笑。
低沉的声音也泛着喜意,谢恩领旨。
赵承志心中五味杂陈,闷闷的喘不上气来,如同吃了一头苍蝇。
偏偏他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反对。
霍霆枭手握兵权,他不想得罪,更何况父皇已经同意了...
赵承志咬牙,垂下了头。
......
公主府。(芳华公主府邸)
哗啦!
芳华震惊地瞪大一双杏眼,手中的茶盏脱手直直掉落在地上。
尖利的瓷器碎裂的脆响声在逼仄的气氛中显得声音极大。
伺候的侍婢们大气也不敢出,一个个如同鹌鹑一样死死低着头,就害怕盛怒之下的公主会迁怒她们。
“怎-么-可-能-”
芳华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地说。
那个贱人竟然没死?
她当年暗中将那贱人弄去军妓营,就是想让她死得凄惨。
没想到那贱人去了军妓营不仅没死,还勾搭上了霍霆枭。
果然是个水性杨花的贱人。
芳华满头珠翠,一身锦绣曳地华服,穿的极为艳丽,也生了个艳丽的长相,倒也是容貌不俗。
只是此时表情狰狞,一脸怨恨,咬牙切齿的样子,便是有七分的容貌也只剩下三分了。
芳华阴沉沉地看向旁边哆哆嗦嗦的贴身侍婢,问道:“驸马呢?”
“回公主,驸马用完早膳就一直待在书房,没有出来。”
芳华闻言更是生气。
面色狰狞地直接跑到书房去。
身后跟着芳华的丫鬟都死死垂着头,已经可以预见接下来会有的狂风暴雨了。
只希望驸马能好好哄住公主。
免得她们这些丫鬟们被殃及池鱼。
嘭!!!
芳华公主一脚踹开了书房的房门。
巨大的响声仿佛带着整个房间都在微微颤动。
将里面正在读书的驸马吓了一跳。
看向门外,竟然是芳华。
受惊的眸子闪过一丝厌烦,无奈地问道。
“你又怎么了?莫名其妙地为什么踹门?你是个公主,为什么总是跟个泼妇一般?不能学着矜持守礼一点吗?”
芳华本就生气,听到驸马淡漠无情略带埋怨的话就更加生气。
仿佛一个火药桶被驸马的火星子点燃了。
身后的丫鬟:...
驸马你少说几句吧...
芳华此时面孔狰狞,大吼大叫起来:“矜持守礼?跟谁一样矜持守礼?跟你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一样矜持守礼吗?!!!”
芳华吼出来的话回荡在书房之中。
身后的丫鬟纷纷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驸马不喜欢公主谁都知道,这不是什么秘密,凡是公主府的下人谁不知道驸马厌烦公主,平时能躲就躲。
但是她们可真的不知道驸马竟然另有所爱啊。
驸马闻言瞳孔一缩。
显然也很震惊芳华竟然知道了这件事情。
但还是保持着镇定。
淡淡说道:“我看公主恐怕是糊涂了,我何时有个心尖上的人?”
芳华看着驸马淡然的表情更加生气。
就是这个表情,这么淡定,冷漠。
他的心从来不在自己身上。
只有她自己在唱独角戏。
在发疯,在不安。
他只是冷眼旁观。
芳华尖叫了一声冲了过去,一把将书房桌案上的东西通通扫在地上。
笔墨纸砚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咔~
砚台碎裂。
驸马早已被芳华疯婆子一样的猛扑吓得闪身到了一边。
冷声说道:“芳华你够了!发什么疯?”
“是你一定要嫁给我,我一直都不愿意,这你是知道的,如今又发什么疯?哪还有一点公主的样子?”
驸马再也无法忍受,一甩袖子离开了书房。
头也不回地出了公主府。
找个地方散心去了。
而被剩下的芳华衣衫凌乱,鬓发横飞,狼狈地趴在桌案上。
目光茫然地望向远去驸马的背影。
恍惚之间想到了往昔。
驸马是当年才名远播的探花郎,长相英俊彬彬有礼。
两人相遇的时候,芳华正在生气,现在她早已忘记当年是因为什么生气。
只记得她脚下一滑便要摔倒,是他从身后突然扶住了她的胳膊。
动作克制,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只是淡淡说了一句:公主小心。
但是那低垂的眉宇却冷淡的让人心动。
让她一见钟情。
她是高高在上的芳华公主,想要什么自然就有什么。
于是主动求父皇赐婚。
丝毫不在意尚公主之后驸马就不能在朝堂任职了。
从此官场之路尽断。
只能赋闲在家,一身才华无处施展。
驸马自然是不愿意的。
但是皇命难违。
只能被迫娶了公主,成为人人艳羡的驸马爷。
没人在意他是不是真的开心。
芳华虽然得了驸马的人,但是驸马却总是对她恭敬有余,不冷不淡。
芳华原本以为驸马就是个这样的性子。
可是偏偏让她看见了那一幕。
驸马一向喜欢在书房里写写画画,她却对那些诗书字画一点也不感兴趣,因此也从来没去过书房。
那日驸马不在,她难得起了兴趣,去书房看看他平日里都写了什么画了什么。
芳华好奇地在书房里搜搜寻寻。
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一些山水花鸟画,和厚厚一沓驸马的墨宝。
芳华翻着看着,却看到书桌下面靠墙的角落里放着一个箱子。
拿出来一看竟然上了锁,芳华心中好奇,又是个霸道专制的性子,哪里容忍驸马有自己的小秘密。
直接找了有名的开锁匠将箱子打开。
打开一看,一臂宽的箱子满满当当装了厚厚的一沓画像。
画的都是同一个女人,她弟弟的未婚妻阮星月。
芳华心如火焰灼烧一般疼痛,但还是忍着气将箱子原封不动的放了回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一般。
如同黑暗中蓄势待发的毒蛇一般,从此便恨上了阮星月。
那些画像把阮星月画的形神兼备栩栩如生,每一笔每一画都透着驸马的用心。
而对着自己,驸马永远都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都怪阮星月,如果没有她...就好了。
芳华恨得牙痒痒。
病态地咬着手指甲。
这贱人如今被赐婚给了霍霆枭,将来就是侯夫人。
她怎么配?
她怎么配?
她能毁了那贱人一次,就能毁第二次。
芳华一双杏眼阴沉沉地眯着,恶意如同毒蛇的毒汁一般从眼睛中溢出来。
她当年做的不够绝,她应该划烂那个贱人的脸。
就不会让这个贱人凭着那张脸又傍上了高枝儿,回到京城来碍她的眼。
只是如今她被霍霆枭护着,怎么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她,又能全身而退呢。
芳华咬着艳红的长指甲,心中一个个毒计冒出来,又被她自己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