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鹏的魂魄算是暂时在阴司衙门安顿下来了,就像一台电量耗尽的精密仪器被送进了特护病房。而我们几个,也顺理成章地在这偏殿一角扎下了根,开始了为期三天的“阴司陪护”生涯。这地方,活人待久了肯定折寿,但好在七爷八爷默许,令牌庇护,加上我们自身也不是纯靠阳气吊着的普通人,倒也能扛得住那股子无孔不入的阴寒鬼气。
婉儿无疑是这场“魂魄保卫战”的总工程师兼主治医师。她那药囊简直像个哆啦A梦的四次元口袋,不停地往外掏宝贝。除了之前拿出的阴属性草药,又见她取出几片薄如蝉翼、却散发着浓郁生命气息的翠绿叶子(据说是生长在忘川河畔逆流处的“还魂草”,极难采摘),一小瓶凝练如汞、银光闪闪的“月华露”,甚至还有一小撮用特殊符纸包裹、取自城隍庙香炉的“百年香火灰”。好家伙,这阵容,看得我眼花缭乱,感觉她不是在配药,而是在炼制什么了不得的仙丹。
配制养魂汤的过程极其繁琐,容不得半点马虎。婉儿先是净手,嗯,用阴司特有的“无根阴泉水”洗手,这算是对此地药材的尊重。然后她指尖缭绕着温润的青木之力,如同最灵巧的手术刀,精准地剔除草药中的杂质,只取最精华的部分。研磨,萃取,调和……每一个步骤都伴随着她低声吟诵的古老咒诀,那青木光芒在她掌心与药材之间流转,将阳性生命之力与阴性药力完美中和,最终融汇成一碗色泽深邃、宛如星空漩涡、散发着奇异冷香与勃勃生机的粘稠药液。
“幺幺姐,时辰到了,喂药。”婉儿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消耗不小。她将一只温润的阴玉碗递给我,碗里是刚刚熬制好的养魂汤,那汤液表面居然还有细微的青色光点如同萤火虫般明灭闪烁。
“得令!”我接过玉碗,手感冰凉滑腻。这喂魂吃药可是个技术活,活人那套掐着鼻子灌下去根本行不通。我盘腿坐在养魂榻前,定了定神,调动起一丝微薄的混沌之力——这东西虽然我不太会使,但气息中正平和,包罗万象,用来引导药力最合适不过。我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蘸起一点养魂汤,那冰凉的触感让我一激灵。然后,我将这滴药液轻轻点在小鹏魂魄的眉心(大概位置,魂体嘛,比较抽象)。
滋啦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那滴药液如同水滴融入海绵,瞬间被吸收。小鹏那原本淡薄如雾的魂体,以眉心为中心,肉眼可见地泛起一圈微弱的青色涟漪,魂光的凝实度似乎提升了那么一丝丝,虽然依旧脆弱,但不再是那种随时会彻底散开的状态。
“有效!”我心中一喜,不敢怠慢,继续一点点地蘸取药液,依次点在他的心口、丹田等对应魂魄关键节点的地方。整个过程必须全神贯注,力道轻柔,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这“易碎品”给戳破了。这活儿干得我比跟岳丝罗打一架还累,精神高度集中,额头上也见汗了。
大毅则是我们的“魂魄 GpS 定位员”兼“环境稳定师”。他那个宝贝罗盘几乎就没离过手,每隔一个时辰(阴司没日月,按我们的生物钟和香烛燃烧计算),他就要重新校准一次“魂位”。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脚下踏着某种玄妙的步法,罗盘上的指针在他灵力的激发下发出柔和的金色光芒,精准地锁定小鹏魂魄与阴司地脉连接最稳固的那个“点”。
“坤位稳固,地气滋养顺畅。”
“震位生机略有波动,需稍加引导……好了!”
“离位魂火微弱,但无熄灭之虞,保持观察。”
他时不时报出一些我听不懂的术语,神情专注,像个正在调试精密仪器的科学家。有他在,就等于给小鹏的魂魄上了一道坚实的保险,确保其根基不会动摇。
而最辛苦的,恐怕要数大宝了。这憨货从布下那个土黄色的结界光罩开始,就几乎没挪过窝。他像一尊铁塔,直接坐在结界边缘,双手始终保持着按在地上的姿势,浑厚的土属性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出,维持着结界的稳定。这结界不光能隔绝干扰,似乎还有汇聚阴司纯净阴气,加速魂体恢复的微弱效果。
“大宝,还行不?要不换我顶一会儿?”小霞有些担心地看着额头上青筋都微微凸起的大宝。
大宝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声音闷闷的,却异常坚定:“没事儿,小霞!咱撑得住!这点消耗,跟咱在老家扛木头比差远了!小鹏哥没事最重要!” 他还努力想挤出一个让人放心的笑容,结果因为太累,表情有点扭曲,看起来更像是在龇牙咧嘴。
不过,老实人也有打盹的时候。有一次,大概是后半夜(我们感觉中的),大宝的脑袋开始一点一点,按在地上的大手也微微松动了一下。就这一下,那原本凝实的土黄色结界光罩立刻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猛地闪烁了几下,光芒黯淡了不少,甚至隐约能听到外面阴风吹过的呜咽声。
“嗯?!”大宝瞬间惊醒,吓得一个激灵,浑身土黄色光芒暴涨,赶紧重新稳固结界,嘴里还不住地自责:“哎呀妈呀!咋能睡着呢!罪过罪过!小鹏哥,对不住啊!咱再也不睡了!” 那懊恼的模样,活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看得我们又好笑又心疼。
小霞作为水属性之力的拥有者,此刻扮演的是“辅助治疗师”和“环境调节师”的角色。水,至柔至善,滋养万物。她凝聚出的“阴灵露水”,并非真正的冥河水,而是以自身纯净的水灵之力,引动空气中稀薄的水汽与精纯阴气融合而成,晶莹剔透,蕴含着安抚与净化的力量。这些露水一部分交给婉儿,用于调和药性,使养魂汤的药力更加温和易于吸收;另一部分则被她轻轻挥洒在结界内部的空间里,形成极其细微的水雾,滋润着小鹏的魂体,也让结界内干燥阴冷的空气变得柔和些许。偶尔,她还会在结界外围,用指尖凝聚水灵之力,画上几个复杂的“静心符”和“宁神符”,淡淡的蓝色光纹一闪而逝,有效地安抚了我们几个活人因长时间待在阴司而产生的些许焦躁和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