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也只是叫了那一句,再也没有了声音,仿佛只是口渴的醒来了片刻,就又睡了过去。
宁泽涛轻着脚步走到了床前,看了一眼胤礽。
借着昏黄的灯光,床上的胤礽睡的不安稳。
他拧着眉梢,仿佛是心中有什么愁没有散开。
也对,如果不是愁,怎么能喝那么多的酒。
连身上龙涎香的味道都遮掩不住酒味,冲的宁泽涛拧了拧眉。
这么喝酒,胤礽还是第一次。
他把醒酒汤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有点出神的看着胤礽。
你难道不该高兴吗?就要和太子妃成婚,等有了孩子,当了阿玛,等康熙帝退位,你就是新的皇帝。
你的抱负,你的理想都可以在这个位置上实现。
但他也不敢太自作多情,因为在宁泽涛看来,两人其实已经闹翻了。
他们之间除了之前的那些情爱,好像没有未来了。
胤礽呓语了一句,宁泽涛被拉回了现实,只是没有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很轻,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在耳中总觉心中有些紧,那种被握住的感觉。
宁泽涛伸手把胤礽脸上散乱的头发给拨弄到一旁,他起身想去拿毛巾给胤礽擦一擦脸。
可人刚要转身,手腕就被胤礽给拉住了。
“别走……”
他低低的唤了一声,还有些委屈的意思。
宁泽涛转身看着胤礽,他根本就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下意识的抓着他的手。
也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抓着的是谁。
“我不走,只是……”
宁泽涛突然想到和胤礽之间的约定。
他不该贪心的。
口口声声说着不贪心,不奢望,可为何开口的时候还是说的‘我’而不是奴才?
自己要和胤礽划清界限,难道不该是奴才吗?
他本来就是奴才,只不过是过了几日高攀的日子,再变回去很难吗?
“奴才给您去拿毛巾擦擦脸,很快就回来。”
宁泽涛哑着嗓子说了这一句,胤礽就好像听懂了,也或许是睡熟了。
不管如何,胤礽放开了宁泽涛的手,安安静静的睡了。
宁泽涛转身去拿毛巾来,只是毛巾正要落在胤礽的脸上,胤礽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在烛光之中对上宁泽涛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去的关切。
一时有些怔住了。
就这么盯着宁泽涛看了一会,才脸色不是很好看的开口问:“你都不要孤了,还来这里做什么?”
“奴才……来给您送醒酒汤的。这就走了。”
宁泽涛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情绪,他说完了也真的没有停顿,更没有解释。
“所以说,你就是不要孤了是不是?”
但喝醉的胤礽显然今日不太好打发,他伸手一把拉住了宁泽涛的手,眼神之中布满了血丝,只是一瞬间,这个高贵的男人仿佛一下子就颓废了。
宁泽涛呼吸轻了,他不敢看着胤礽的眼睛,只能盯着手里的毛巾,低声似嘲笑道:“奴才只不过是一个太监,卑贱的玩意儿,有什么资格不要您?是您该舍弃奴才才对,您是太子,最是能明白什么对您有用,什么对您无用。握住有用的,舍弃掉无用的,这才是您该做的,不是吗?”
这些道理,宁泽涛不信那些太傅,门客没有对胤礽说过。
只不过,他肯定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所以才由他来走出第一步。
但他绝不是不要胤礽了,不是不要,是不配要。
“你说了那么多,结果不还是你要离开孤,你要放弃孤对你的好,对你的情谊,然后跟那些以为对孤好的人一样,说一些孤根本不需要的屁话,是不是?”
宁泽涛不说话了。
胤礽握着他手腕的手收紧了,脸上的怒意没有消退,宁泽涛越是不说话,他就越是生气。
“你不说话是不是?想冷着孤,让孤自己知难而退,而你,早就看透了孤,知道孤不是那种强迫人的人是吗?”
他这句话几乎就是咬着牙说出口的。
宁泽涛只是摇了摇头。
胤礽接下来就冷声道:“你算错了,宁泽涛,你算错了!”
他说完了放开了宁泽涛的手腕,他的腕子上立刻就又了几道被捏出来的痕迹,只是宁泽涛放下手的时候,衣袖也垂下来,遮住了这些痕迹。
“奴才该死,不该来这里,日后奴才也会……”
“你既然要做奴才,那就好好做奴才,不该你做的事情,不要自作多情的去做。孤不需要,孤不吃你做的东西饿不死,孤不喝你的醒酒汤也死不了,孤更不用你来伺候孤梳洗,你既然要断,那就断干净好了。”
胤礽说完了指着门对宁泽涛道:“现在出去,这里不该是你来的地方。日后别让孤在见到你了。”
日后别让孤在见到你了。
这是已经厌恶他了吧。
宁泽涛点了点头,也好,这就是他所求的。
于是宁泽涛起身,对着胤礽行了一礼。
他想真好,在这样的时候,自己竟然还能记住礼仪。
“奴才告退。”
四个字,把前尘往事止于此。
胤礽没拦着,只是等宁泽涛出来的时候,听到里头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
没一会刚刚还不知道在哪里的何柱匆匆的进了屋里,又是一通混乱。
宁泽涛本以为自己不会再疼了,因为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可没想到心脏还是会疼,不舒服。
不过没关系,习惯就好了。
他这样卑微的人,最大的好处就是能适应任何环境。
哪怕当初自己挨了一刀,也还是在那死人堆里爬出来了,成为苟延残喘的一员。
所以,只要自己习惯了,从云端跌落尘埃,那便死在尘埃之中吧。
是啊,宁泽涛他没想过活着了。
他只是想等胤礽彻底的对他失望,死心,然后再去死,那样胤礽就不会在乎他。
悄悄地,一个人去死就好了。
他得到过胤礽的爱,不需要胤礽为他流泪,痛苦。
“我不配的。我不配……”
宁泽涛的声音很轻,但也很绝望。
坤宁宫中,德宛听到来人回的话有些吃惊。
“消息可靠吗?”
“可靠的!是三小姐让人打听了好几遍才打听到的,这估计才是宁泽涛决定离开太子的真正原因吧。”
德宛忍不住摇头。
“本宫都这个年纪了,一辈子都没信过什么情啊爱啊的,如今还要给儿女们牵线搭桥,关键是皇上他还不乐意,本宫这都是操的什么心啊!”
莲子跟着一笑道:“好在日后由您教养弘历,等过了这事,您该有的忙了。”
德宛便笑了笑。
她帮着胤礽,倒也不是没有私心。
这世界上啊,谁能没有私心呢?
她不知道存不存在没有私心的人,可她有一个私心在。
“明日你去把石氏叫来,本宫有话对她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