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区学校的木梁在寒风中发出细微的吱呀声,蜡烛在铁烛台上淌着泪,将闵采尔的身影拉长投在斑驳的石灰墙上,下方挤满了矿工、伐木工和农妇。
之前征兵征税行动让这座小镇所有人都失去了财产或者亲人,所以即便以往互相有矛盾,但此时大家都来到了这里,就是想听听作为镇内不多的文化人闵采尔该如何对抗那些人。
“既然大家都来了,那我就开始讲我要说的东西了。”
闵采尔开口说道:
“首先,我要让你们明白为何要反抗。”
台下传来困惑的嗡嗡声,铁匠直愣愣地瞪眼:
“我们为啥要反抗?这还用问?他们抢我们的孩子,我们的钱财……”
伐木工老鲍勃用斧柄敲了敲膝盖:
“我早上才被抢了钱,现在就想听咋样跟那群当官的打!”
闵采尔忽然抬手示意安静,目光扫过每一张饱经风霜的脸:
“既然如此,我让你们亲眼看看。”
他指向后排那张铺着褪色垫子的椅子。
“老鲍勃,你上来坐这儿。”
老鲍勃挠着乱蓬蓬的胡须挪上台,啥也没想一屁股坐上椅子。
“咯嘣!”
突然的碎裂声给老鲍勃吓了一跳,同时他感觉自己屁股湿湿的,他龇牙咧嘴撑起身子,掀开垫子时蛋黄正顺着木缝往下淌,在粗麻裤子上洇开暗黄的污渍。
“你坐坏了我的鸡蛋,赶快赔钱!”
闵采尔突然暴喝,抄起桌上的羊皮纸卷拍在鲍勃胸口。
“不就一个鸡蛋吗,多少个铜币我赔你。”
老鲍勃十分不解地说道。
“几个铜币?管家上来报账!”
“来了来了。”
一旁装作管家的瓦尔登上来,拿起账本有模有样地说道:
“这一个鸡蛋虽然就值几枚铜币,但假设这个鸡蛋生出了一个母鸡,母鸡长大后又生了三个鸡蛋,这三个鸡蛋又生出三个母鸡,每个母鸡长大后又生了三个鸡蛋。”
“就这样,等这批母鸡再长大,此时就有13只母鸡,外加饲养这些母鸡的食物、住宿、药物以及雇佣看管的费用,你最少得给一枚金币。”
他抖开羊皮纸,上面画满了歪歪扭扭的鸡窝和母鸡图案。
“啥玩意儿?”
老鲍勃瞪圆了眼睛。
“就一破鸡蛋你要老子命啊?这种鬼话谁会信啊!”
“那好。”
闵采尔继续说道:
“给我上法院告状!”
闵采尔挥挥手,又装作法官的瓦尔登立刻上前说道:
“我认为原告的要求合情合理,责令被告立刻补偿!”
“老子没钱!”
鲍勃一拳砸在账本上。
“没钱?也好办!”
闵采尔突然换上威严腔调,从袖筒抽出张皱巴巴的羊皮纸。
“签了这份《自愿劳役契约》,一辈子给我当农奴,债务一笔勾销。”
教室里炸开哄笑,铁匠笑得直拍大腿,连角落里咳嗽的老矿工都直不起腰。
鲍勃愣在原地,突然一脚踹翻椅子:
“这要是真事儿,老子骨头渣子都得赔光!”
看着老鲍勃手足无措的样子,闵采尔叫停了这场演戏,随后便问向老鲍勃:
“你觉得我刚才做的事情合理吗?”
“合理什么啊,简直太欺负人了!”
老鲍勃气愤地说道。
“不合理就对了。”
闵采尔问向众人:
“在场的人有没有遇到过这类似的事情。”
当即就有人回答道:
“这事我可有的说了,上回矿场上死了个矿工,结果上面派来的那个矿场场主就赔了两袋子煤,还说什么觉得少就去帕多瓦的法院告他,咱们哪里有钱去告啊,煤炭贵重,矿工的生命却不值钱!”
“是啊。”
另一名矿工说道:
“咱们矿场的煤咱们自己都买不到,结果我又一次跟着往城里运煤,到地方那里的商会一马车的煤给了五十枚银币,等到卖的时候估计卖得更贵,到咱们回家,就只能捡捡树枝或者煤渣烧。”
“帕多瓦来的税官更狠。”
一名农妇掀开围裙角,露出小腿上青紫的鞭痕。
“说我家欠了三十枚银币‘光明税’,可俺家连蜡烛都点不起……”
闵采尔抓起讲台上的《尤达法典》,对着众人说道:
“我研究了一下新出台的尤达法律,归根结底就一句话:‘拿咱们的钱咱们的孩子去给那些贵族老爷打仗!’”
“同时以往的法律也找不出能够保障尤达底层人民最低生活需求的法律,同时那些制订法律的贵族官员基本上也在各种情况下钻法律漏洞或者践踏法律。”
“所以,在尤达帝国,如果只靠讲道理,根本就不管用,只有团结起来,一致对外,才能永远保护自己的利益。”
“你们或许都听说过之前的那些农民起义,很多上千甚至上万人,结果那些贵族老爷见打不过一边说会考虑他们的需求,等他们各回各家后,又派兵上门逮捕杀死起义的头目,用酷刑流放等惩罚让广大民众饱受折磨。”
“我在这里说这么多,就是为了提醒大家,既然要反抗,那就反抗到底,不要到时候中途对面向我们许下口头承诺后就散了,这样等待咱们的只有死亡和更大的屈辱。”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后,人群中有人喊道:
“反正早晚那些征兵官税务官还得来,不如打一场,把他们打退打死!”
“就这样!为了咱们的孩子们,绝不能再这样痛苦下去了!”
听到人们此起彼伏的意见后,闵采尔示意众人安静,随后便郑重地宣布:
“那好,既然大家确定要反抗,接下来我就宣布计划。”
“很明显的是,如果我们现在就反抗,那等待我们的将是死路一条,无论是监工还是那些维稳的黑色守望佣兵哪个都能打垮我们。”
“所以接下来我们分几个阶段,首先,大家该干什么工作就干什么工作,但有一点,如果那些官员有什么极为不合理的要求,比如扣大部分的工资或者要求延长大量的工作时间,那就团结起来,不去工作。”
“同时,铁匠需要秘密打造一些制作简单的兵器,比如长矛之类的,还有一些人需要前往其他村庄告知那些想要反抗的人们。”
“接下来,等待外面的消息,现在各地农民起义都如火如荼,等到常备军们都忙于镇压农民起义甚至到无法镇压时,我们再聚集在此分发武器,然后分别控制镇子外的伐木场和矿场,将里面所有的官员和监工控制起来。”
“最后,动员帕多瓦附近村镇的人们,聚集起来包围帕多瓦,迫使对面主动承认我们的利益并归还我们的亲人和财产,当然就算他们完成了承诺,我们也不会解散我们的军队!”
闵采尔环顾众人,烛光在他眼底跳动:
“记住!一旦开始就不能回头!要么赢回土地和亲人,要么死在冲锋的路上!”
“为了孩子们!”
不知谁喊了声。
“为了活命!”
另一个人吼道。
呼喊声在教室里炸开,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闵采尔看着这群昔日的陌生人如今挽起袖管露出伤疤,粗糙的手掌交叠成拳头,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准备这个计划翻看了很多来自赫尔德兰的书或者报纸,不得不说,里面关于如何动员全体居民抵抗尤达军队入侵以及组织在敌占区打什么游击战的策略真的很对他胃口,不过由于各种资源限制,现在他只能搞小规模的起义。
具体成不成功,那就只能看光明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