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王秀三年九月中(公元前229年)。
项燕的部队直扑商丘,与此同时李牧也从下邳出发进攻寿春。
七日以后,李牧的军队来到淮水北部。
李牧命大军从水浅处架设浮桥,全军渡过淮水,直奔钟离而去。
此时,项燕的大军也杀过焦邑来到睢水。
睢水位于商丘的南部,是保卫商丘南部地区的天然屏障。
望着眼前滔滔河水,项燕大喜:“拿下商丘,宋地就是我们的了。”
楚军从三个地方,分别渡过睢水,但三十万大军想要全部渡过睢水,至少也要五天时间。
项燕可没有耐心了,在大约八万楚军渡过睢水后,项燕就打算率领这些兵马杀向商丘。
对此,范增提出了反对。
范增认为楚军应当全部集结完毕以后,以雷霆万钧之势突袭商丘,以求一击得手。
项燕则认为如果等楚军全部渡河,商丘地区的守军一定会做好准备,到那时楚军将失先机,仗可就不好打了。
范增又劝说项燕,在睢水南岸留下一部分人马接应大军,同时也是为了保证粮道畅通。
项燕却说:“我军是突袭,必须速战速决,只要能拿下商丘,大军的粮食就会取之不尽用之不绝。”
于是,项燕亲率八万兵马杀向商丘。
一个半时辰以后,楚军杀到商丘城外。
秋风卷着沙子吹过,商丘城外一片寂静,连一个行人都看不到,城头上更是一片死寂。
莫非是赵军察觉到我军杀来了?
糟糕,赵军有了准备这仗不好打了。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眼下只有强攻了。
项燕下令大军摆好阵型,进攻商丘。
楚军在排兵布阵的时候,多少沿用了一些春秋时期的打法,喜欢以战车为主力,尽管楚国在赵国胡服骑射后,也尝试过发展骑兵,但因为南方地区没有优良的马场,导致楚国一直无法建立成建制的骑兵部队,在打仗时只能依靠车兵为主力。
战车在野战时还能够发挥威力,但是在攻城的时候,威力就有点不够看了,所以在攻城的时候,往往都是让步兵先冲,等撕开了口子之后,战车兵在随后跟上。
项燕带领的八万人里,有五万都是车兵,楚军携带的战车高达五百乘。楚军的战车部队,除了操纵战车的三名甲士之外,战车前后还有一百二十五名步兵辅助,相较之下赵国和秦国的战车部队只有八十到一百名步兵辅助。
不过楚国的战车部队虽然庞大,但在攻城时却无用武之地,如果宝贝撕不开口子,那车兵也没有用武之地。
项燕只能命令剩下三万步卒对商丘发动进攻。
楚军远道而来,携带的工程器械本就不多,赵军的准备又充分。
这一进攻,楚军一下就吃了大亏。
打了足足半个多时辰,楚军硬是连城墙都没摸到,反而丢下了几百具尸体。
项春灰头土脸的来到项燕面前,道:“大将军,赵人的抵抗很激烈,我看商丘这块骨头不好啃。”
项燕听了这话以后非但不恼,反而好言安慰了项春一顿,这让项春有些摸不着头脑。
城里。
章邯静静的坐在城头上观战。
田玉站在他身侧,终于忍不住开口:“上将军,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把主力部队隐藏在城里?只在城头上放几千人?今天如果我们在城头上放万把人,肯定能消灭更多的楚军。”
章邯看向田玉,心说:这位玉公子实在是急躁了些。
“公子,放长线才能钓大鱼。”章邯对田玉说了这么一句让他觉得摸不着头脑的话。
“大鱼?”田玉摸着后脑勺,想让章邯给他解释清楚。
章邯却闭上了眼睛,让田玉自己悟。
楚军在攻城失利以后,当天晚上就在城外十里处扎营。
九月的夜已经很冷了,楚军在营地里升起了篝火,许多人围在篝火旁取暖。
项燕的营帐中也生着炭火,木炭噼里啪啦的燃烧着,项燕伸着手坐在炭炉旁烤火。
项春掀开帘子从外面进来,笑道:“大将军,你怎么用木炭取暖?”
楚国也在九江附近发现了一些煤矿,虽然产量不高,但是也开采了一些,这次项燕出征就携带了一些煤炭供大军使用。
项燕道:“那玩意儿太呛了,我用不惯。”
项春点了点头,说起了正事:“大将军,刚才项梁将军传来了消息,他正率领着四万甲士朝大营赶过来,估计半夜就能到。”
项燕听后很高兴,楚军这次虽然说有三十万,真正有战斗力的只有甲士,而楚军的甲士,一共也只有六万多,这四万甲士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半夜,项燕依旧坐在炭炉旁取暖,炉子里的炭屑已经堆的老高,这时项梁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梁儿!”看到项梁进来,项燕非常高兴连忙招呼他坐下。
项梁坐下了以后,先是伸手烤了烤火,然后才一脸忧虑的问:“父亲,我听项春说,今天攻城,弟兄们吃了很大的亏。”
项燕听到这话,也是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
“父亲,记得当年庄王曾经围困过商丘,结果宋人易子而食,折骨而炊,死战不降。”
项梁拿出了几百年前楚庄王围攻宋国时的典故,这让项燕有些不太高兴。
“你想说什么?”
项梁见项燕不高兴了急忙拱手说:“父亲,孩儿没有别的意思,孩儿只是想提醒您,这商丘可不好打!”
项燕把手心手背在炉火前炙烤,火红的炭火让他的脸看起来都是红彤彤的,项燕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商丘坚固,但我们既然来了就只有硬着头皮打。而且,商丘也不是坚不可摧的。”
“哦?”项梁疑道:“父亲何出此言?”
项燕呵呵一笑,说道:“今天我进攻商丘,实际上只是试探守军虚实,通过今日的试探,我发现商丘的赵军,最多不过三五千。你想想看,这点人能顶几天?”
项梁道:“父亲,你是不是忘了?商丘可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商业大城,这里的贸易繁华,人丁兴旺,只要是商丘的守将愿意,随时能拉起三五万壮丁!”
项燕听了这话以后大笑不止,一直笑得肚子都痛了,这才摇着头说:“梁儿,你多虑了,商丘才刚刚归附赵国,民心不附,百姓是不会为赵国死战的。真到战事激烈的时候,商丘百姓不造赵军的反都算好的。”
这一番话说的并没有错,通常来说一座城池被另一个国家攻占以后,至少也要十到二十年,民心才能渐渐归附。就拿楚国来举例,从楚穆王时代开始,楚国就一直在攻打陈国,期间有很多次甚至灭亡的陈国,但一直到楚灵王,楚国都不敢直接把陈国吞并,而是选择让公子来接任陈侯,一直过了很多年才吞并了陈国。
楚国对陈国如此谨慎,固然也有晋国作祟的成分在内,但更多的还是因为楚国无法在短时间之内同化陈国这么一个底蕴雄厚的大国。
正是基于这种判断,项燕断定商丘百姓是不会为赵军所用的,而这一番话也让项梁觉得安心不少。
以至于在烤火的时候,项梁觉得身上都暖和了许多,脸上也是充满笑意的开口道:“父亲,如果真的是这样,最多三天,不,两天,我们就能把旗帜插在商丘的城头上!”
项燕点了点头,说道:“这次拿下商丘以后,我们要约束军纪,不能像以往那样纵兵抢掠,当年淖齿都拿下了齐国南部,可他不懂得笼络民心,到处纵兵劫掠,引得齐人纷纷反抗,我们一定要吸取这个教训。”
项梁在一旁附和着。
项燕往炉里加了两块碳,又说道:“我们这次没有征集民夫,只靠大军携带的粮草,最多只能坚持七天,所以我们要尽快拿下商丘,不能拖延。明天我准备把所有兵力全部压上去,争取一天拿下商丘。”
项梁抱拳道:“孩儿愿为先锋!”
次日。
天都还没亮,楚军就已经集合起来,准备进攻。
很多士兵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叫了起来,校场上的风冷,士兵们骂骂咧咧的。
这时项梁出现了,士兵们才安静下来。
项梁站在点将台上,扯着嗓子说道:“弟兄们,商丘是天下最富饶的城邑,等拿下商丘,所有的财宝,弟兄们可以平分!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们争取打完这一仗,赶回家和亲人团聚!”
没有什么比回家过年更有号召力了。
楚军一下就像打了鸡血一样。
项梁趁着劲头,下令大军进攻。
项燕也是早早的来到了阵前,准备观战。
这个时候,项燕发现只有车兵在用早食,负责进攻的军队并没有吃饭的迹象,项燕叫来项梁:“部队为什么不吃早饭?”
“回禀大将军,末将已经告诉兄弟们,等拿下商丘,我们在城里吃早饭!!”
项燕很高兴,说道:“告诉弟兄们等拿下商丘,每人赏肉一块酒一壶!”
楚军士气大振,嗷嗷叫着朝商丘城冲去。然而,就在楚军靠近城墙之时,城墙上突然万箭齐发,如同雨点般落下,冲在前面的楚军士兵纷纷中箭倒地。原来,章邯早已料到楚军会全力攻城,提前做好了充分准备。
项燕见状,心中暗叫不好,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指挥着后续部队继续强攻,可赵军防守严密,楚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战至中午,楚军伤亡惨重,却连城墙都未能靠近。
这让项燕觉得非常奇怪,连呼“见鬼了”。
项燕想不明白,商丘城里只有几千守军,这几千人是怎么顶住四万楚军的猛攻的?
眼看着楚军死活攻不上去,项燕只能通知项梁先撤下来休息。
楚军进攻的时候个个都像打了兴奋剂,撤退的时候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一是因为他们打了败仗,二是因为早上没吃饭,刚开始还没觉得,在打了一上午之后终于是饿了。
撤下来以后,楚军个个都像饿死鬼一样抢着吃饭。
项燕看到这一幕很无奈,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让部队吃了早饭再打?
酒足饭饱了以后,项燕再次指挥部队工程。
项梁负责前线指挥,不得不说项梁还是有一定的指挥天赋的。项梁把楚军分成四波,每波一万人,前面的部队进攻受挫,后面的人就立马顶上,这种战法打的商丘守军有些透不过气,楚军也趁机靠近了城墙。
眼看着终于靠近了城墙,项燕大喜,以为胜利近在咫尺。
但显然,他对战局乐观的太早了。
楚军在放下云梯以后,顺着云梯向上攀爬,结果遭遇了赵军的迎头痛击。
赵军把各种守城器械从上面扔下来,楚军的伤亡非常惨。
战至黄昏,楚军在丢下的千余具尸体以后,狼狈撤退。
夜里,项梁把白天没有打下商丘的原因归结于两点,第一是部队没吃早饭,第二是楚军缺乏远程武器的掩护。
楚军的弓箭和抛掷车等远程武器都还在后面没运过来,想等这些装备都运到,至少也得一两天。
项燕深知兵贵神速,下令部队明天继续进攻。
项燕是这样说的:“商丘守军只有几千人,我们有十万人,就是拿人堆,明天也能把他堆下来。”
第二天,项燕下令所有部队全部参战,就连车兵也抛弃战车,选择步行参战。
这次项燕发了狠,要一次拿下商丘。
楚军在付出了巨大的伤亡后,总算是登上了城墙,两军在城墙上展开了激战。
项梁大松了一口气,楚军都登上城墙了,想必战斗不会有悬念了。
后方观战的项燕也在等待捷报。
但一直打到黄昏,楚军都没把赵军杀败,最后只能铩羽而归!
项燕对此非常愤怒:“部队这次明明都登上城墙了,为什么没能拿下商丘。”
项梁对此的解释是:“赵军咬牙死扛一步不退,不过父亲,你放心吧,经过了昨天的激战以后,赵军伤亡惨重,他们没多少人了,你再给我一天时间,最多明天,明天这个时候我们肯定拿下商丘。”
城里。
章邯吩咐士卒把那些受伤的士兵带下去妥善安置,又吩咐了后方的士兵接替前面的士兵防守城墙。
第二天,楚军进攻的时候傻眼了。
昨天楚军至少杀死了上千赵军,楚军撤退的时候,亲眼看到了满地的赵军尸首,怎么今天城头上又冒出那么多赵军???
难不成赵军都他妈杀不死??
楚军硬着头皮又打了一天,又没打下来。
直到第五天,项燕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了,范增这时候也带着后续的部队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