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一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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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奢求能改变你什么，兰，只是要让你明白——你所杀死的，都是些怎样的人。”
“……”
莱文斯闭上眼睛，似乎在等待生命的终结，很快，他倒在满是废墟的大地上。
“但无论你是怎样的人，我都会出剑。”
倒是兰，并没有露出解决麻烦后的释然，而是收起剑，抬头看向远处。
她脚下，莱文斯的尸体消散于火光。
“我受不了一位律者大义凛然地死去，我更愿意看到律者不甘、愤怒、绝望，但很可惜，你并没有……这使得我自己看起来，才更像是那个罪人。”
“因为我也没办法否认，你曾短暂照亮了文明的前路。”
兰叹了口气。
“为文明倾注一切……我也曾热血过，在接受荣誉时，我也曾默默在心底发誓，要保护好我身后的每一个人。”
“但，热血，是没有用的，誓言，是没有用的，仁慈，更是没有用的！“
“一味地守护、退让，只会不断失去！可为什么只有我们要忍受失去！”
“难道失去一切，包括人类的身份，就能置身事外了吗！就能将敌人全部赶走了吗！”
“所以……无论多少次，我都会给你同样的答案。”
“存在本身，高于其形式。就好像你已经死了，那么『莱文斯』将不再是人类的议员，也不是可恨的律者。”
“逝去之人，他的名字，他的话，他的存在，将毫无意义。”
……
能量的躁动在不知多久后平息下来。
此时，顾季的意识体突然变得凝实，能量开始向她聚集，身躯正在逐渐恢复。
“映照权能已经被释放了，回到了她身上。”
Yan的话说完，顾季点了点头，随后便将注意力投入战场，那片被能量乱流包裹的区域。
他们意识体的形态，难以看透，现在顾季逐渐恢复才再次尝试。
不过，在目光透过乱流前，糟乱的能量快速平息，两人的身影也出现在众人视野。
鎏金与银白虚空俱碎，万物归于虚无，众人跌回本征世界，而穿透世界屏障的剑痕将永远留在此处，以及此地对应的所有更高维度空间。
兰面色苍白，只是站在那里都很勉强，眼中跃动着未熄的火焰，她却不敢再有所举动，身躯虚淡，哪怕肉体上的伤痕快速隐没，也已是濒死。
至于徐慕迟，仍是那般气势如虹，眼神锐利。
她就像一柄剑，在虚空中隐而不发。
“我们……赢了？”
“徐慕迟她怎么样？”
Yan失去映照效果，祈儿与顾砚仍是残魂，而顾季也不过正在重组身躯。
徐慕迟的映照断开，顾砚也猜到了什么，但听到顾季的答复，还是心头一颤。
顾季声音颤抖，让人意外她竟也表现出如此失态的模样！
“她……
意志朦胧，生机断绝！”
……现在的徐慕迟，不过是一具顽强的躯壳，靠最后的一缕意识，撑着残躯不倒！
但正是她仍未倒下，让兰不敢再轻举妄动！
刚刚一剑，断其感知。
“你们还没有赢，我可是兰！不死不灭，净尘净世！”
兰无法接受，打败她的，竟是律者的力量与文明意志的结合，多么可笑！多么荒诞！
愤怒与杀意洗刷她的灵魂，撕裂世界的念头让兰扭曲，而她任其肆虐，直至意识深处的光茧完全破碎，她向其伸出手，准备触碰真正的自己！
“兰正在蜕变为真正的天权之律者！”
一抹纯白自深空的漆黑中绽放，覆盖其余的一切色彩，恢宏颂音自存在的彼岸传来，赞美净世之人的重生。
星空、文明、生命，都在这至洁的世界中抹除，徐慕迟、顾砚等人被吞没。
兰的发丝、衣裙，尽数化为无瑕的洁白，而她的眼睛和终焉王理之剑仍然璀璨，金光流转。
她赢了，本该如此。
兰狞笑着向前看去，她战胜了所有律者，她是命运的主人，她是天选的王，是永恒不变的赢家！
但她的表情凝固了，因为兰看到了真相背后的自己——
一枚洁白的律者核心。
这，便是那茧中之物。
她……再也骗不了自己。
“不可能……这不可能……”
“不可能！”
兰疯狂对着四周挥剑，她要看看这是谁的诡计，是谁又一次羞辱她！
但……万物在这净世之力下寂灭，没人能欺骗她，没人能羞辱她。
律者，就是她自己。
战胜命运，亦是命运的安排。
恐惧不能侵袭兰的大脑，她的灵魂却止不住地战栗，崩坏的力量拥抱她，毁灭的意志取代她，命运束缚她的手脚，奴役她，羞辱她。
“背负那些意志时，我遇到一位故人，他要我带给你一句话。”
徐慕迟留在兰身上的剑痕突然显现，她的声音也侵入兰的意志，在毁灭意志的旋涡中尤其突兀。
“他说，若是人的言行违背了初心，那算不算杀死了『自我』的存在，沦为另一种存在的形式呢？”
“兰，人类不会依附任何人的意志，无论是怎样的结局。”
原来在这些人看来，她过去的所作所为就是律者的身份所致，是毁灭意志的指使，而她不过与那些律者一样，是身为傀儡不自知的可怜虫……
不！她从来不是！
兰自己清楚，她在践行谁的意志！她自己的意志！但将蜕变为天权之律者的她，将再也没有否认的机会！
但她生是兰，死也是兰！若天权之律者将她取而代之——
“哈哈哈哈！”
兰突然笑了起来，在这个世界，孤独地，狂傲地，目无一切地。
“莱文斯！我不会改变自己的回答，我也不会认同你们的观点，哪怕再来一次，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出剑，对每一位律者！”
她举起终焉王理之剑，而她的身前，只有自己的核心！
“没有律者能战胜我，没有意志能左右我，哪怕是我自己也一样！”
“如果失去自我，改变存在的形式是注定的，兰！也会孤高到最后一刻！”
王剑落下，一剑斩断净世宝石，天权之律者死亡！
王剑、核心皆碎！
世界恢复，文明的道路继续延伸，纯白褪尽。
兰死了。
……
……
……
待五感恢复，顾砚快速看了一圈，除那两人外的所有事物都恢复至天权之律者降临前一刻，律者降临失败，也没有造成更多有效的破坏。
但兰死了，徐慕迟也不见踪影。
“最棘手的部分解决了，但事情还没有结束！我们先和莫尔取得联系！”
顾砚现在的状态不佳，在场众人只有顾季才能施展力量。
顾季没有犹豫，莫尔的全息影像出现在她面前。
“你们赢了！异能者全部失去意识，等他们清醒就能恢复，不过……”
”巨兽玄明并没有因为兰的死去而死去，反而……”
莫尔的投影抬起头，像是在观察天空。
“不好！它醒来了！”
“撑住，我马上到！”
在场几人顾砚与祈儿失去战斗力，而现在无论是回到地球还是跟随顾季都并非安全，顾季选择将他们留在这里，独自离开。
“你的意识也不牢固，就连权能都濒临溃散！你……”
顾砚想伸出手阻拦，可他连一丝能量都无法调动。
“放心。”
顾季远远地回眸，
“只是暂时的分别，我们会在明天重逢，一次又一次。”
另一边，
玄明从沉睡中苏醒，硕大的眼睛犹如一片宁静的海。
它的翅膀收拢、利爪发力，试图压碎被它包裹的这颗行星，然而它的躯体被空间的力量弹开，如何挤压都无法突破。
它的眼睛很快锁定了云层之下那个小小身影，正是莫尔支起空间屏障，阻挡玄明。
怪物的头颅隐入虚空，很快，巨喙自地球之外坠落，仿若一枚贯穿天地的钉子。
空间裂缝在其路径上张开，巨喙大半没入其中后莫尔便操纵裂缝收缩，试图切割玄明的喙，然而，空间裂缝哪怕咬合在喙上，也无法进一步破坏，只能将其拖延。
而玄明发出一声长鸣，用力挣脱，巨喙撑开空间，如犁地一般将其拱起，暗红色的裂缝从地面上看格外恐怖。
怪物煽动翅膀，飞向深空，莫尔不敢放松，只见，玄明调转身躯，堪比行星的巨大崩坏兽躯体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地球，同时口中喷出吐息，炽热的能量柱将整个行星淹没。
太平洋东岸战场，苏醒过来的异能者与幸存的人类士兵麻木地对视着，刚刚从互相残杀中结束的他们来不及相拥而泣，就看到了那天外坠落的赤焰，
“诸位，律者在帮助我们抵御强敌！让我们再次为这个文明献上一切！”
顾漓与萧长风率先冲向天空，对着那道空间屏障灌输能量，很快更多人赶来，一同将力量贡献给莫尔。
“是律者，真的是她们！她们为什么帮助人类？”
”竟也有律者与我们并肩作战，难道过去也有，只是我们不知道？”
也就在此刻，他们看到了那个记录在档案中的面孔。
赤焰的源头逼近，那张开的巨喙大小竟足够吞下月球，站在众人视角，只能感受到吞噬万物的深渊侵袭而来。
最终，巨兽的喙与爪重重扎在行星外围的屏障上，碰撞引发行星内部急剧震荡，海啸遮天蔽日，山崩地裂，行星轨道偏移。
兰死后其造物失去束缚，一头行星级崩坏兽全力以赴摧毁最脆弱状态下的文明，若不是各聚集地的地下城有极强的抗灾能力和莱文斯的技术，单是防守战的余威，就能将人类覆灭。
只是被动防御，众人能支持些时间，但总归不是个办法，又无力反击。
玄明没有放弃，它将眼睛凑近，观察着众人，其中闪过一丝狡诈。
莫尔暗道不妙，手在空中一抓，将行星的空间位置固定，那只巨鸟昂起头颅，利爪发力，死死嵌入屏障当中。
它振动羽翼，试图将地球抓起！
“这个畜牲……想将我们丢到太阳里！”
本就防御着玄明利爪的莫尔力不从心，空间固定被强行破坏，她连忙放弃，换为稳固碰撞内部空间结构，才没有让行星被惯性撕碎。
众人感受不到移动，屏障内部连风都极为温和，可事实上，地球，正在脱离原本轨道，被玄明抓着向恒星系深处坠落！
抓着一颗行星仍然不耽误玄明极快的速度，距离地球坠入太阳，仅剩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
众人看着天上的太阳肉眼可见地变大，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抬起头仰望，满目都是炽热的火海。
玄明凶戾地鸣叫一声，双翼紧紧包裹在地球外围，与它一同随着引力靠近太阳，而双翼的不断挤压将持续损耗屏障，最终，行星将在被烈焰吞没的不久后彻底毁灭。
莫尔看着玄明的躯体将天空遮蔽，恒星刺目的光透过它的羽毛洒落在大地上，失去火海视野的最后一刻，她与地球上的众人都看到了突然出现在行星坠落轨道上的身影——
顾季，来了！
她身后是翻涌的火海，前方是快速坠落的行星，在两个巨大的天体之间，她的身躯是那么渺小。
顾季眼中的光闪烁着，她挥手牵引出弓弦。
“我真不理解你们的希望。”
她不过刚刚恢复躯体，理之律者权能在对抗兰时因祭剑而大损，暂时沉寂，映照也更是超负荷使用，强弩之末。
而敌人，是全盛状态的她都感到棘手的行星级崩坏兽。
“但莫尔，顾砚，你们两个小家伙每次求我办事，眼睛里都是那么怯生生的，好像亏欠了我多少一样……呵呵，虽然更多的是信任，这让我很欢喜。”
“我不理解希望，但你们已经把希望放在我身上了。”
她将寂寥之律者的核心搭在弦上，弓弦向两侧空间延伸，在虚空中切割出一条细长的缝隙。
弓弦拉动，核心化作箭矢。
“我不理解希望，但我清楚什么是责任，什么是坚守！什么时候应当变得温柔！什么时候不能后退！”
律者的力量流失，她便牵引恒星的能量为自己所用，箭矢成型，蓄力一击射出，闪过虚空，核心击入玄明头颅，它巨大的身躯僵硬，如脱落的树皮般崩解！
顾季一手托起整个行星，阻挡住强大的引力，向着相反方向前行！
她的身躯出现裂纹，但却没有丝毫停下的念头，只是将目光投注在蔚蓝行星上，无视云层下众人的呆滞。
“我没有将你当过故乡，但你确确实实是他的家，所以——”
“给我回到正确的位置上去，给我回到希望中去！”
直至地球再度出现在原本轨道上，直至一切恢复正常，直至她失去意识，身体消散，灵魂蜷缩回小小的核心当中。
她们，都活了下来。
……
……
……
玄明的残羽燃烧着一片片剥落，但她只感觉是格外晃眼。
徐慕迟目光呆滞，已然失去神采，她仍一步步向前挪动脚步，她还有要见到的人，还有想说的话。
终于，她到了地下城市的入口，周围格外空旷，像是没有希望一般的死寂。
她不吭声，却还是坚持不住，倒在地上。
眼睛……看不见了，耳朵，也听不到了。
她还能感受到带有灼烧感的光线照在身上，用尽力气回到地球，凭借执念撑到现在，却还只是靠近了大门，没人能帮她走完最后一段路。
徐慕迟很伤心。
带来高温的光线被阻挡一角，仿佛天空出现了缺口，又或者，那只是有个人站在身旁，撑起一把伞。
“白焉！是你吗？是你吗……”
徐慕迟手足无措地摸索着，但又不愿表现出惨状，小心翼翼地，可她的故作坚强，在旁人眼里哪能掩饰……
白焉握住她的手，将徐慕迟抱入怀中，轻轻地拍：
“阿迟，是我……我在。”
外面动静那么大，安静下来后她便打算出来看看，若是没有这个念头，白焉恐怕会追悔莫及。
徐慕迟没了任何负担，现在的她只想蜷缩在白焉温暖的怀里，一直，一直。
“我看不到你了……”
明明之前就准备好了千言万语，可到了这一刻，她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白焉握住她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脸上，静静地看着阿迟从未有过的，依靠她的脆弱模样。
她用徐慕迟听得懂的方式说着，阿迟，我在，不怕，我们不分开。
这一刻的徐慕迟是那样轻松、释然，她需要的不再是守护与战斗，她只需要这份独属于她的爱意，只想要一个拥抱，一个吻。
她顺着指尖触摸到的温度寻觅，这一次，白焉没有躲，徐慕迟微笑着凑近，却在两人接触的前一刻，她的躯体彻底冰冷。
怀中人瘫软，白焉紧紧抱着，她还等待着那个吻，可她清楚——
她再也等不到了。
再也不会有了。
只剩下女孩抱着尸体，跪坐在燃烧的天穹下，久久无声。
徐慕迟……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