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9章:李复教学李承乾率先开口。
“听闻王叔回到长安城,我们兄弟仨就来叨扰王叔了。”
李复哈哈一笑,让他们赶紧落座,吩咐丫鬟上茶。
茶水点心很快奉上,氤氲的热气驱散了从外面带来的最后一丝寒意。
李承乾捧着温热的茶杯,神色稍正。
“王叔,高句丽的事情您可听说了?”
李复微微摇头。
“我都是从宫中那边得消息,还是从你给我的信中得知的呢,再多,我就不知道了。”
“高桓权离开长安之后,我也就不怎么关注他了。”
人都走了,也就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了,只要那混账玩意儿别乱打主意,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
至于辽东这块地方,李二凤君臣早就惦记上了,即便是要关注,也是他们关注。
看看什么时候盖苏文跟老高家之间的事儿有个定论,大唐也就能名正言顺的出兵了。
最好盖苏文再膨胀一下,有点野心,想着一统半岛地区,把新罗百济也给招惹上,这样,南北作战,高句丽岂不是要乱成一锅粥?
到那个时候,就让盖苏文把这一锅粥,趁热喝了得了。
“高桓权死了,现在高句丽的王,是高宝藏,盖苏文立的傀儡。”
李复惊讶一瞬。
“这么快?高桓权这就斗输了?”
李承乾闻言,微微摇头。
“那根本就不算斗,高句丽的形势,全都掌握在盖苏文手里,高桓权也没办法,他即便是防范着盖苏文,与大唐亲近,但是实际上,他也防范着大唐,至于防范着谁更厉害一些,也得看他当时的需求。”
“或许,一场雪灾,他想让张俭的兵马过界,触怒了盖苏文吧,最终把命给搭上了。”
高句丽王座上坐着的,不是人,是快销品.......
“盖苏文的野心逐渐膨胀,或许用不了多久,高宝藏也会出事。”李复感慨:“高家走到今天这一步,算是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盖苏文在高句丽权势滔天,高建武一死,谁都无法力挽狂澜了。”
若是当初高桓权借势借的彻底一些,或许还有一搏之力。
只是人总不能既要又要,有了这样的想法,就注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下,任何首鼠两端、心存侥幸的挣扎,都只会加速灭亡。
李承乾等人闻言,也皆是默然。
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和所处的位置来说,更是明白这种斗争之中的残酷性。
况且,高氏所遇到的问题,在中原王朝看来,早就已经不算新鲜了。
人类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从没有从历史中吸取到任何教训。
李复摆了摆手,语气轻松了些:“罢了,高句丽的事,自有陛下和诸位大臣操心。咱们在这儿说得再多,也不过是纸上谈兵。你们兄弟三人能看清其中的关窍,便已是难得。将来无论是治理国家,还是经略四方,都需记住今日之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对了,今日怎么不见丽质?”
李复问起了长乐公主。
“王叔有所不知,前段时间下大雪,长安和周围许多村庄,有的百姓家因为大雪遭了灾,丽质她这段时间一直带着医者和诸多侍从,在长安周围奔走,为百姓们看病。”
“如此天气之下,不少百姓染了风寒,又没办法得到及时医治。”
“母亲移交了一部分慈善会的事情给她,她可是忙的很。”
百姓遭了灾,朝廷对他们上心,但是官府的救助始终有限,慈善会也出面,帮助一些实在困难的人家。
而李丽质,学医这么久,天赋又好,顶着孙思邈亲传弟子的名号,也已经能够独立行医了。
至少为百姓诊治风寒之类的病,没有任何问题。
李复闻言,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孩子真是长大了,有她阿耶阿娘的风范了。”
“不过仔细想来,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想起那个小时候跟在他身后吵着要听故事的小女孩,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用自己的所学去救助百姓,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
“孙神医教了个好徒弟。”李复笑道:“医者仁心,跟她师傅是一样的。”
李承乾也笑道:“是啊,母后也很支持她。还说丽质此举,不仅救了人,更是为皇家赢得了民心。如今长安内外,谁不称赞长乐公主仁德?”
“只是,这样名声在外,有好,也有不好,仔细想来,就是因为这样,当初才被高桓权盯上.......”
说起这事儿,李承乾依旧生气。
只不过现在气消了一大半了,毕竟高桓权已经死了。
李复微微一笑。
“此事倒也不必再耿耿于怀,我还不信,咱们一帮男人,还护不住一个小姑娘,莫说是高桓权,便是如今的高句丽,也不过是冢中枯骨,丽质在外堂堂正正行事,积累的是万民称颂的功德。岂能因曾有宵小觊觎,便因噎废食,让她收起这份济世之心?”
“咱们大唐,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光明磊落,行事但求无愧于心,何须畏惧流言蜚语,更不必因过往一桩腌臜事而束手束脚!”
李泰也在一旁笑道:“大兄放心,如今谁还敢打丽质的主意?咱们大唐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好了,此事就此揭过。”李复笑道,随后看向李泰:“你那稻子的事情,可已经与你阿耶说过了?”
“说过了。”李泰点头:“我还从扬州带了收获的稻种呢,阿耶和阿娘见了,都很高兴。”
“咱们也一直在说,粮食的事情可太重要了。”
李承乾和李恪也认同点头。
李复笑了笑。
想起先前在庄子上,李泰跟自己说的那些话。
倒也不妨教教他。
“是啊,粮食很重要,粮食是国家的战略物资,也是百姓们的生活必需品,大唐要把发展农业放在一切经济工作的首位,只有粮食稳定,才能实现国家的稳定,只有百姓们的温饱能够保障,其他的发展才有保障。”
“仓廪殷实,是百姓之盼,是国家之福,是发展之基。”
“食为政首,抓好大唐的饭碗,才能在时代的洪流中粮安天下,固国稳家。”
李复这一番话,听的李泰眼睛亮闪闪的,激动得差点要拍案叫绝!
“对对对!王叔,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味儿!”
这可太对了。
“就是这样!听着格局宏大,道理深刻,把粮食的重要性拔得高高的,让人一听就觉得这事儿是天底下顶顶重要的事情,必须全力去办!”
但是具体怎么‘抓好饭碗’,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李承乾和李恪先是一愣,随即也反应过来,看着李泰那副“学到精髓”的模样,不由得忍俊不禁。他们算是明白李泰之前说的“想学王叔说话”是什么意思了。
李复被李泰这反应逗得哈哈大笑,指着他笑道:“好你个青雀,我这可是正经的治国方略,怎么到你那儿就成了‘味儿’了?”
虽然.......但是.....
你也不能说实话啊。
“既然你想学,那王叔就再多说两句。”李复脸上依旧带着笑意。
“这等论述之道,关键在于‘立意’与‘层次’。”
“立意要高,要站在国家、百姓的角度,点明事情的本质和深远意义,此谓‘扣帽子’,啊不,是‘定基调’。”
“层次要清,要由大到小,由重要性到紧迫性,再到可行性与长远性,层层递进,环环相扣。”
“最后,再回归到‘人’本身,强调其对君王、对社稷、对黎民百姓的功业与福祉。如此,一番话下来,自然显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李泰听得如痴如醉,连连点头,恨不得拿个小本本记下来。李承乾和李恪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认真思索着。
“当然,”李复语气一转,郑重告诫,“此乃‘术’,是工具。”
“糊弄糊弄别人尚可,莫要连自己都糊弄了。”
“侄儿明白!”三个孩子不约而同点头应声。
三个孩子在王府待了大半天,到了下午才启程回宫去。
长安城里从来不缺热闹,不管是百姓之间的热闹,又或者是皇室,达官贵人之间的热闹。
年后,宫中又要办喜事了。
李二凤将自己的三女南平公主许配给了王珪的次子王敬直。
年前王敬直刚从西州都护府历练归来。
当初他们这一批年轻官员被“发配”至西州,虽是李二凤对某些言官小题大做的惩戒,但其中不乏像王敬直这样,怀揣着建功立业、为国开拓之心的青年才俊。
这帮人在西州都护府,,顶着风沙,协调各族,参与屯田,协助治理,将一片边陲之地经营得颇有生气。
王敬直此番回京,也是带回来实实在在的政绩,人也褪去了几分长安子弟的浮华,多了几分沉稳干练的气度。
这般青年,自然入了李世民的法眼。
至于王珪的那个长子,在李世民看来,也就平平无奇了。
甚至当初因为针对书院的事情,王崇基犯的那些糊涂,也是让人不想再提起。
长子袭爵,这是礼法制度,没有办法的事情。
但是王敬直娶公主,加上在西州都护府的功绩,李世民直接下旨,授驸马都尉,封南城县男。
如此,王敬直也是有爵位在身的人了,而且这爵位,还是他自己挣来的。
除此之外,王敬直也做了东宫的官,成了李承乾的下属。
正七品上的太子司职,负责掌纠东宫宫僚以及率府僚佐。
是东宫的言官。
皇帝肯定了王敬直的品格,他也在西州证明了自己。
虽说是今年赐婚,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礼”一步步走下来,再加上置办各种物件,修葺府邸、定制器物等诸多繁琐事务,最快也要到明年才能正式迎娶。
王珪的书房内, 这位素来沉稳的侍中大人正与夫人对坐着,手中拿着一份长长的礼单细细斟酌。
说起来,这门亲事,王珪心里还是有些不愿意的......
可毕竟是皇帝下诏.......
若是拒绝,过往种种再被翻出来,家里的日子,不一定能过的安生。
面对眼下,王珪也只剩下叹息了。
还能怎么办?没办法,准备吧。
次子尚公主,长子的亲事,怎么说也要在五姓七望之中择选。
王珪放下手上的礼单,再次叹息。
“夫君,事已至此.......”
“我太原王氏,绵延数百年,靠的是诗书传家,门风清正。历代先祖,出将入相者不乏其人,何须靠尚公主来增添荣耀?”
“世家豪族之间,世代通婚,门第清贵,如今与皇室联姻,看似风光,实则自降身份。”
说到底,陇西李氏,不过是关陇军功新贵,纵然坐了天下,终究是少了些底蕴。
这些话,也便只能在书房里,跟自己的老妻抱怨一二了。
王夫人微微摇头。
“如今与以往不同,形势,总会变的。”
“好在敬直也并非家中长子,将来承袭你爵位,继承这家业的,是崇基。”
听完自家夫人的话,王珪并没有觉得自己被安慰到。
想起长子,眉头皱的更紧了。
连他弟弟都已经在西州都护府建功立业了,而他,如今依旧没有任何功名官职在身.......
“既然无法拒绝,那就做的更好一些吧,也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至于崇基的婚事……确实不能再拖了。”
“必须尽快在博陵崔氏或范阳卢氏中择一良配,务必保住我长房一脉的门第清誉。”
“你明日便修书给博陵崔氏和范阳卢氏的几位老友,探探口风。务必寻一位知书达理、门风严谨的嫡女。聘礼……不妨厚重些,务必显出我王氏的诚意与对这门亲事的重视。”
太原王氏的核心嫡系,依旧保持着最“纯正”的血脉与最高贵的联姻。长子娶妇,则必须坚守世家的尊严。
王夫人微微颔首。
“我知道了。”
外头阳光正好,两仪殿内,高士廉支使着几名文吏将一摞摞书册搬进来,放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