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仲夏夜舞只剩下十个时辰时,安娜酒吧的格雷老板到访位于提灯马场的商广会商队,要求交出墨珂。
夜梦仙再三考虑后,将不知何时会苏醒的墨衣少年交出,随赠一柄新的唐刀。
虽然墨衣少年数次救她,但她也同样进行了力所能及的回馈,截止目前,两人谁也不欠谁的。
既然原本的上家来接人,夜梦仙没道理留着墨衣少年。
更不可能将墨衣少年留在商广会商队,让谢玉泽来善后。
距离仲夏夜舞会只剩下六个时辰时,侉讫少族长莱戈不请自来,带走了伤势未愈,但自愿跟随莱戈离开的白玫,以及刚刚苏醒的玛丽。
白玫临走时,留下了一节枯枝,请谢玉泽转交给那个无法露面的人。
此时,这节枯枝正安静地放在一个精致的匣子里,这个匣子是谢玉泽特意挑选的。
美其名曰,某人历经生死大战后又大出血,最后只得了这么一节被烧焦的枯枝......用一个顶级华美的精致匣子装着,以此表达对某些人的无声同情。
夜梦仙坐在谢玉泽对面,垂眸看着两人中间桌上的这一节枯枝。
“这根烧焦的枯枝,原本应该来自于一棵槲寄生吧?”
“我曾经在书本上见过这种植物,据说这种植物被一些部族视为圣物,寓意着希望和丰饶。”
槲寄生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即使是从水源丰富的地方移植到水源稀薄的荒漠,也能够茁壮生长,绵延出一片广袤绿色。
因为每一棵槲寄生的命运,都是面向明天。
在某些部落的节日庆典上,人们会佩戴槲寄生编织的头环,以祈愿生命可以坚韧延续,接受圣灵的护佑,以此为部落带来新的生机;有些部落也会把槲寄生种植在逝者的墓碑前,传闻槲寄生中的圣灵能够帮助逝者找到来生的道路,以免滞留人世,纠缠生者。
以此告诫生者,不要沉溺于过去。
槲寄生不会死亡,枯枝将继承伤疤,春神眷顾之日,他将会从中发出新芽。
它将享有一半憔悴的颓态,一半笔直的站姿,他将继续生长,真诚地记录着自己的历史;他将一直向上,直到跨越了遥远的时光达成心愿。
这是节枯枝是祝福,它曾伴随了我前半生,见证了我的过往,也曾带来好运,让我活到现在,迎来转机。
现在我将它送给你,我的朋友,愿你好运。
“......”
夜梦仙沉默良久,将匣子合上,站起身,提步向帐篷外走去。
谢玉泽看着桌上的匣子道:“这也是别人的心意,何必拒绝呢?不行就找个地方把这节槲寄生种下,也不失为一种雅致的处理方式。”
夜梦仙停步回头,笑着摆了摆手:“我的的口袋里可放不下这么一截枯枝。”
“玉泽公子采购完仲夏果和果酿后不是要回渊国吗?那便替我带回家乡吧。”
“如果有缘,我们还会重逢的,届时这节枯枝若还在你的手中,那就劳请玉泽公子将它转交给我,我必有重谢。”
谢玉泽呵笑一声:“从跟着谢山和谢火回来后,夜姑娘就像是在等什么,难道没打算跟我们一起回渊国?”
夜梦仙转身,作揖道:“感谢玉泽公子的好意,我留在商队的话,你们才是真的的走不出日不落草原了。”
“谢风的事我很抱歉,当时我虽然察觉到了一点问题,但并没有当回事,没想到他会因此深中迷魂之毒,差点丧失自我。”
谢玉泽笑了笑:“老师不是说了吗?若没你的协助,谢风就真的要变成谢怜的活尸了。”
夜梦仙:“毕竟是刚觉醒的五毒圣体,她没能够控制好释放迷魂毒力度也可理解......谢怜似是恢复得相当不错。”
“有谢怜的歌喉在,这次歌舞游行的第一名当属晨曦歌舞团了,玉泽公子也能够顺利采买到传说中的极品仲夏果和足够多的果酿了。”
谢玉泽轻哦一声:“夜姑娘这是在为谢怜说情?”
夜梦仙再度作揖:“虽然这样的请求有些唐突,但希望玉泽公子能够将谢怜活着带回渊国,她对七皇子和七皇子的贴身侍女霓裳有大用处......此外,我看得出来,她对谢先生也还有用,杀了她,对你不会有什么损失,却会让谢先生为难。”
谢玉泽这次没笑了,语气有些莫名:
“夜姑娘,为什么你就这么笃定我会去皇城?为什么笃定我们会在皇城再见?”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跟七皇子交情匪浅?为了他,我还得把这个妖女带回渊国?”
“还有,你这是在交代遗言?”
夜梦仙笑道:“因为你是谢玉的弟弟,你肯定也跟七皇子一条船。”
谢玉泽冷呵一声,语气有些不满:“激将法?”
夜梦仙最后一次作揖:“近来多谢玉泽公子照拂,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我不是还欠着玉泽公子两件事情吗?若是我们再见,公子若有所需,尽管开口。”
谢玉泽手中的玉扇展开,似笑非笑地道:“既然夜姑娘还记得欠我两件事,那又何必等下次,我现在就有一事。”
夜梦仙无语地看着谢玉泽,她猜到谢玉泽想说什么了,所以抢在谢玉泽开口前道:
“林夕,夜林夕,夜轩,这三个名字都没问题。”
她忽而笑着单眨了眨眼道:“为了保持些神秘感,玉泽公子不妨保留好我所欠你的两件事,期待着我们的正式见面?”
谢玉泽这次没在开口了,直至女孩离开以后,他才失笑低语:
“夜这个姓在渊国并不少见,皇城夜氏尚算有些名气,但听闻夜氏被自家嫡长子打压数年,现在也就剩下几口硬气没断了,如今的夜氏应是培养出这么伶俐古怪的世家女。”
可她的身上,却有着豪门贵女才能够具备的举止和谈吐,以及学识,那种不经意间暴露的雍华儒雅之气,绝非寻常人家能教养出的。
姓夜的权贵,除了丞相夜辰,真想不出还有谁了。
谢玉泽有些后悔以往没有多多关注皇城传递而来的消息,真是用到之时,方恨少啊。
“记得母亲曾提过,夜丞相和杨将军似孕有两女的......可仅凭坊间传闻就以此认定她是丞相千金也未免太草率了些。”
机敏果决又见多识广,有勇有谋且巾帼不让须眉,虽然很符合坊间对夜辰和杨月婵的评价,可这种广义上的评价适用性太广了,渊国人杰能够有以上评价的人不算少。
谢玉泽常年外,了解的不多,听说过的也少,能够想到姓夜的也就这么一个而已。
待得回到云川,收集相关信息,应该能够得出更加合理的推断。
于是,谢玉泽在下一秒便否决了那纯粹靠想象得出的结论。
不管怎么想,堂堂丞相千金都不可能孤身出现在日不落草原腹地,还被萨满的帝烬视为自身所有物的渊国女奴;如今又无所依靠地颠沛流离,受尽苦楚。
倒是轩这个名,让谢玉泽笃定是跟七皇子有关。
哪怕轩这个名在任何地方都很泛滥使用,但渊国当今七皇子却只有一位。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十分确定谢玉跟七皇子有着颇深的渊源,也十分肯定他跟七皇子的交情颇深。
此前每次提到七皇子,她的语气中都有着一种很明显的......崇拜或者说是推崇。
“早有耳闻,七皇子风华绝代,俊美绝伦,甚至有着尘世谪仙的美名。”
虽然谢玉泽没见过,但能够俘获她的芳心,那应该是相当不错的美男子了,至少从外貌上,他是这么想的。
“莫非比我还好看?”
谢玉泽摸了摸下巴,他以前对自己的样貌还是挺自信的,现在开始有些期待见见那位七皇子了。
“东家!东家!大事不好了!帝烬打进来了!”
谢林如火烧屁股般冲进谢玉泽所在帐篷,开口就是王炸。
谢玉泽笑了笑,这帝烬还真就闻风而来啊,可惜依旧被她拿捏在手里,跟遛狗似地到处转悠。
“走吧,让我们去迎接这位又扑空的烬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