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
明白这次必然是要让三披王狠狠宰一顿,占城使者阿答直接说道:“说说吧,你暹罗如何才能让我各国将士借名进入安南战场!”
“那便按照本王先前说过的好了。”
三披王猛地看向阿答,轻声笑道。
“先前本王所言,其他诸位皆知,唯占城使者不知。”
“既如此,本王便再说一遍。”
“首先!诸国将士尽数听我暹罗一朝号令,诸国打算到安南战场抢夺财物之前,必先替我暹罗收复广城等十五地。”
“其次,诸国于安南战场抢夺之财物,当有半数交予我暹罗。”
“三披王殿下!”罗非使臣立即打断道:“先前殿下可没说过我等诸国还要上缴半数缴获!”
“本王没说过吗?”
三披王故作茫然的呢喃一声,旋即看向罗非使臣,沉声说道:“那本王现在说的,罗非尊使可听清了?”
“你.....”
没有理会罗非使臣那几乎要骂娘的表情。
三披王神情得意,进而提高音量道:“最后一条。”
“诸国打下的土地,皆归我暹罗一朝....”
“荒唐!”
就在三披王声音落下的瞬间,罗非国使立时怒喝起身,当即便要离去。
而占城使者阿答更是满脸鄙夷,冷哼一声后便也要转身离去。
说到底,这三披王压根不把他们诸国当一回事,甚至都没把他们诸国放在眼里。
诸国兵卒需率先助他暹罗夺回失地倒也罢了,还要交出一半的缴获。
最可恨的,乃是三披王竟说他们诸国将士用血用汗,用性命打下来的安南土地全都归于他暹罗一朝。
若真是如此的话,他们诸国岂不是自甘堕落,自认低暹罗一等?
而且看三披王那一脸倨傲的模样,好似国力强盛,力压诸国的不是大明而是他暹罗一朝。
更让阿答、罗非使臣接受不了的,乃是朱标都未曾如此驱使、折辱他们诸国。
可三披王却是狐假虎威,竟能如此轻浮,不把他们诸国当一回事。
一时间,诸国使臣纷纷起身,大步便要朝门外走去。
也是此时。
却见一直端坐在位置上的三披王冷冷开口道:“诸位,即便你诸国将士攻下安南土地,就当真能成为你们各国的领土?”
“莫要忘了,安南战场上不仅有安南兵卒,还有爪哇如狼似虎。”
“大明将士不日便能抵达安南战场!”
“诸位可以想想,爪哇、大明能当真就能容忍你等侵占安南的土地?”
伴随三披王声音落下,诸国使臣皆是一僵,无不愣在原地。
确实如三披王所言。
他们各国将士踏足安南战场本就是假借暹罗之名,倘若大战过后,他们各国皆在安南有土地占据。
到时候大明一旦问罪,对他们诸国都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难不成我等将攻占的土地交给你暹罗,还是你暹罗一朝为我等考虑了?”
“如何不是?”
三披王眸光犀利,直勾勾看向阿答。
“不过我朝自然也不会让诸国白跑一趟。”
“我暹罗海上尚有几座岛屿,届时我暹罗一朝愿意以海上诸岛作为交换,换诸国在安南攻下的土地!”
待三披王说完,阿答等人相互对视数秒后,便也重新坐回到了三披王跟前。
哪怕暹罗提出愿意与海上诸岛交换他们各国在安南攻下的土地,但总体来看,三披王的这个提议依旧有趁火打劫之嫌。
可话又说回来。
现如今他们还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毕竟他们诸国极力想要前往安南战场,不仅是为了抢夺安南的金银,攻占安南的土地。更是想借安南一朝,试探爪哇、大明以及诸国真正的军武实力。
只有试探清楚其他诸国的真正实力,他们才好在诸国关系日益紧密的趋势下,逐步调整自己本国在诸国舞台上的位置。
因此!
能前往安南战场,哪怕没有金银、土地等诱惑,他们也仍要前往安南战场。
“还望三披王一诺千金,莫要再次出尔反尔!”
看着满脸不善的罗非使臣,三披王嘴角微微抖动,语气愈发玩味道:“本王不过臣子,一切都还应我朝国主最后决定。”
“出尔反尔折损的小王的颜面,可我王最后决议自然是为了顾全我暹罗一朝的整体利益。”
“因此!”
“出尔反尔,折算颜面在本王看来,不值一提!”
对于三披王这般完全将脸面舍弃不要的人,在场众人还真拿他没一点办法。
罗非使臣轻哼一声,只好服软道:“那便姑且按照三披王所言。”
“我诸国将士在安南攻占的土地,交换你暹罗海上的诸岛。”
“嗯。”
见三披王很是得意的微微颔首,众人不愿继续看他这副狐假虎威的做派,纷纷起身告辞。
而等众人前脚刚走,暹罗将军笛福宾忙看向三披王道:“殿下,以海上诸岛作为交换当真可行?”
“如今您既已得罪了诸国,若是诸国占据我暹罗临海诸岛,将来难保他们不会以海岛作为屯兵跳板,觊觎我朝!”
“不错!”
“将我朝临海诸岛交给诸国,的确有些冒险。”
“可相反,诸国纷纷在我暹罗沿海驻军,才更加安全!”
“嗯?”笛福宾闻言不由瞪大双眸。
他不明白怎的十分危险的情况,却还能被三披王说成更加安全。
也正是看到笛福宾那一脸茫然的模样,三披王拿起桌上杯盏抿了一口,旋即故作高深淡淡说道。
“将军方才所言极是,此时本王将诸国视作猪狗,自然也是与诸国交恶。”
“他们势必怀恨在心,打算瞅准机会,能一雪今日之耻。”
“可将军想一下,临边诸国皆在我朝附近海上屯兵。届时他们为了自己能得到更多的利益,也为了能坐山观虎斗,所以必然没有一个会率先对我朝出兵。”
“况且!”
三披王透过房门看了眼明军营地的方向。
“大明既然决定亲自征讨安南,那便说明大明对爪哇绝不是完全放心。”
“而当今格局,大明却格外需要一个听话且实力并不弱的国家充当先锋试探诸国。”
“因此我暹罗一朝便最为合适!”
“所以有大明在暗中作为依仗, 诸国即便在我朝沿海布置军队,他们也绝不敢轻举妄动!”
还有一点三披王不愿与笛福宾直言。
毕竟关系到他暹罗一朝今后的政治倾斜,除了回朝之后面呈国主,三披王不愿同第三个人提及。
如今但凡能够舍弃西南战场的利益,睁开眼睛去看。
那西南战事的最终结果,是个人都能大致推测出来。
倘若将安南分为十份。
大明最后必要占据六成以上,他们暹罗与爪哇众很多剩下的四成利益。
而事实上。
他暹罗的军武实力根本不敌爪哇,所以待收回广城等十五地后,他们暹罗恐怕只能得安南的一成土地。
到那时,他们暹罗自然可以在大明和爪哇之间美美隐身。
虽说他们只占据了安南的一成土地,可这一成土地也该成为他们暹罗一朝囤集重兵的所在。
一旦大明与爪哇关系破裂,他们暹罗便可打着为上国效力的名号,将爪哇占据的安南土地抢夺过来。
所以到时候,他们暹罗一朝的军事力量、政治侧重都要放在这一成的安南土地上。
因此将临海诸岛交给诸国,让诸国驻军,自然也就显的无关紧要。
毕竟!
今后的天下形势再清楚不过了。
诸国有且只有一个敌人,那便是大明。
与其诸国之间相互攻伐,削减实力。倒不如隐身于乱局之中,努力积蓄实力。
单就看朱标不放心爪哇吞并安南,还要命大明将士前往来看。
朱标又哪里会是真正仁慈之人。
朱标更不可能以仁者之心对待临边诸国。
所以说到底!
倘若有朝一日他们暹罗难逃覆灭之危,那多半是大明铁蹄踏至国门导致。
与其似其他诸国浑浑噩噩,宛若活在梦中,不愿睁开眼看事实一般,只顾着相互攻伐,抢夺钱物、霸占他国土地。
三披王回朝之后便会力劝自家国主,宁可放弃国土,忍辱负重。
短时间内也要依附大明,也要靠近大明,极其从大明身上吸取壮大自己的养料。
等有朝一日,他暹罗当真成长为能和大明平等对坐的强国之时,先前受过的屈辱,割让出去的土地自然会百倍千倍的讨还回来!
至于那些眼里只想着从安南战场劫取利益的诸国。
三披王打心底里瞧不起他们。
西南战场的蛋糕就那么大,大明必是要占据一半以上。
爪哇国力强于诸国,自然也要占据两成。
剩下的零星小利根本不够诸国一同瓜分。
可这些家伙如今见到安南战场有利可图便一窝蜂的蜂拥上去。
殊不知大明极其愿意看到他们各国将兵卒开往战场,自己削减自己的军武实力。
蠢笨如猪,只知埋头拱食,不知抬头看看。
有朝一日大明的宰杀刀抵在他们后颈的时候,这些蠢货只怕是还在一个劲儿拱食残羹!
夏夜蝉鸣,阵阵凉风穿过门窗,给诸多焦躁之人带去凉意。
只可惜这份凉意却吹不平心火,抚不平他们额上紧皱的眉头。
次日朝会。
众人静静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可心中所想却是截然不同。
今日大朝自是大明发兵讨逆诏书,定下大军开拔时日。
徐达、蓝玉等将心中自然是带着几分激动。
而冯诚、李景隆,还有朱樉、朱棣他们,则是担心‘改土归流’的举措一经说出,朝堂之上自然是争吵不休。
至于三披王、阿答等诸国使臣。
今日朝会则是要向朱标辞行,他们也想着能够尽快返回本朝,着手应对西南战局。
“诸国使臣!”
朱标在龙椅上落座后,率先看向三披王等使臣道:“诸使臣今日觐见,所为何事啊!”
“回上国大皇帝!”
三披王躬身拱手率先说道:“近月来承蒙上国照拂,我等皆为感激不尽。”
“如今演武已罢,我等特来觐见,辞行上国。”
“嗯。”朱标微微颔首,“朝会后,礼部代朝廷赏赐诸国使团。”
“臣领旨。”就在高启领旨之时,朱标似想到了什么般,补充说道:“此事交由谢全去办即可。”
“谢全。”
“微臣领旨。”
随着朱标声音落下,在场百官饶是李善长、詹同等人也不由回头看了眼谢全。
他们竟不知谢全何时回京了!
先前因治理河南水灾有功,朱标便将谢全改任京官,随后又派遣谢全前往各地巡视民生。
而今日谢全返京,哪怕是身为户部尚书的詹同都未曾提前得到消息。
如此看来,谢全已然是天子信臣,其待遇也似锦衣卫一般,不需告知六部,直接听命朱标。
一时间。
李善长、詹同、高启等人隐隐觉察出将会有大事发生。
“诸使臣可先行退朝.....”
“陛下!”
还不等三披王等人告退,一旁的蓝玉猛地出班,朗声开口道。
“启禀陛下,微臣有言打算当面问询诸国使臣!”
“可! ”
待朱标点头后,蓝玉转身一一扫视眼前的诸国使臣。
“听闻诸国皆有意出兵安南,可有此事?”
“绝无此事!”罗非国使率先说道,“大皇帝有仁德爱民之心,不忍战火波及我等诸国,更不忍我等诸国百姓平白遭受战火荼毒。”
“因此不准我等兴兵前往安南。”
“有大皇帝圣谕在,我等安敢抗旨不尊,出兵安南。”
“没错没错!”占城使者阿答也跟着说道:“大皇帝乃是为我等诸国计,我等怎敢悖逆大皇帝圣谕。”
“发兵安南之事,绝无此心!”
听着众人信誓旦旦,言说他们并不没有发兵安南的打算。
三披王静静站在一旁,冷冷看着他们几个表演。
只是不知道昨夜是谁宁可被他羞辱,宁可给他暹罗当狗,也一定要前往安南战场发战争财的是谁!
也就在几人越说越是笃定,甚至都把他们自己给骗了的时候。
却见蓝玉面色一沉,脸上也多了几分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