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个月亮的蓝光如同即将熄灭的蜡烛,摇曳不定。
那道贯穿月面的剑痕在虚空中显得愈发清晰,就像是自古以来就存在的伤疤。
林默静立在虚空之中,手中紧握着太玄剑,剑尖低垂,缭绕其上的星尘如同一声声叹息,缓缓地飘散在无尽的虚空之中。
在他的眉心处,洛清霜留下的那点蓝芒像是有生命一般,不停地流转,与他体内的混沌剑源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每一次脉动,都牵动着周身三丈内的空间泛起层层涟漪。
就在这时,云璃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身后,她那素白的长裙上沾染着点点星尘与血迹。
十二盏青铜灯,如今只剩下六盏,在她的周身缓缓旋转,灯焰摇曳间映照出她苍白如纸的面容,显得格外的凄美。
云璃轻轻地用指尖抚摸着其中一盏残灯,灯芯在她的触碰下爆出最后的火花。
“她将自身道韵与万界之眼一同封印在了剑痕中。”云璃的声音罕见地带着疲惫,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间挤出来的,“这是往生殿秘传的同归之术,本应形神俱灭......”
顿了顿,云璃望向剑痕深处那个蜷缩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她留了一线生机,就像......”
话音戛然而止,旋即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林默灰瞳中倒映着剑痕星光,那些光芒在他眼中交织成网:“如何救她?”
“难。”云璃指尖轻触一盏残灯,灯焰突然暴涨,映出她眉心的裂痕,“需三样东西,不朽王级的魂火重燃其神,混沌极境的剑意重塑其形,以及......”
说到这里,她又停顿了顿,袖中滑落一枚玉简,上面刻着古老的星图:“一份纯净的时空本源,补全她被万界之眼污染的真灵。”
第一样,林默立刻想到无劫帝尊,那具吞噬秘境而成的星蟒,腹部已经浮现出王级魂火特有的紫金纹路。
第二样,林默低头看向手中的太玄剑,混沌剑源在剑格处流转,若能突破极境......
但第三样......
“时空本源早已绝迹。”云璃看出他的疑虑,玉简在她掌心化为粉末,“除非找到岁月长河的支流。”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袖口沾染星辉般的血迹。
随着青铜灯接连熄灭,她的身影也开始透明化,如同水中倒影被搅乱:“我撑不了多久了......第七月即将坠毁......”
就在这时,整座平台剧烈震颤,月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
远处,无劫帝尊所化的星蟒已膨胀到遮天蔽日的程度。
每吞下一块秘境碎片,星蟒体表就多出一只万界之眼的虚影。
这些眼睛眨动间,虚空如同破布般被撕开道道裂痕,透出无尽的黑暗。
“带她走。”云璃突然将六盏残灯推向林默。
这些残灯在空中旋转,灯焰在旋转中融合为一,化作一颗蓝紫色晶石落入他掌心,触之冰凉。
“这是往生殿最后的星火,能暂时稳定剑痕。”
说话间,云璃转身面向逼近的星蟒,双臂展开如展翅之鹤,裙摆无风自动。
“我会引爆剩余月核,给你们争取......”
星蟒突然张开巨大的口,喷出一道璀璨夺目的星浆洪流!
这股洪流中,无数破碎的星辰沉浮其中,在星浆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所过之处,连光线都被吞噬,形成了一片漆黑的虚空。
云璃的身影在这股洪流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第七月表面在洪流的冲击下炸开无数裂痕,月核处亮起刺目的白光,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林默看到这一幕,本能地冲向剑痕,晶石脱手飞出,竟自动嵌入了剑痕的边缘。
蓝紫光幕如瀑布垂落,将剑痕中的身影笼罩。
林默趁机探手一抓!
“铮!”
太玄剑突然自主出鞘,横在剑痕前方。
剑身剧烈震颤,发出龙吟般的剑鸣。
紧接着,令林默震惊的一幕发生了。
剑身上的混沌劫纹如活物般蠕动,脱离剑体,在虚空凝成一道人形轮廓!
这道轮廓仅有模糊五官,却给人一种跨越万古的沧桑感。
它“看”了眼林默,突然一指点击在他眉心。
“轰!”海量信息如决堤洪水涌入识海。
林默看见一片虚无中,初代剑主斩出开天一剑,剑光所过之处分化九劫,每一劫都化作一方世界。
往生殿主以身为祭,将万界之眼分尸六处,鲜血染红三千星域。
星陨老人坐化前,将毕生感悟凝成一枚玉简,投入无垠虚空......
最后画面定格在太玄剑尊身上。
他背对苍生,剑指虚空某处,声音穿透时光:“第九劫非劫,是路......”
信息流戛然而止。
林默突然间惊醒,目光迅速扫过四周,那由混沌劫纹凝聚而成的人影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手中的太玄剑,此刻竟然变得异常朴素。
剑身上的纹路竟然全部消失不见,变成了一柄普通的铁剑,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然而,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道洛清霜的剑痕,竟然变得清晰了许多,林默甚至能够看到她那微弱的睫毛颤动。
“原来如此......”林默终于明白了什么。
所谓的混沌极境,并非单纯是力量的极致,而是一种返璞归真的境界。
太玄九劫并非终点,而是通往“无劫”境界的路标。
正如那道人影所示,真正的剑道在于......
星蟒的咆哮如同天崩地裂,将林默猛地拉回了现实。
它那庞大而狰狞的身躯已经撕碎了大半个第七月,云璃自爆月核的光焰虽然耀眼夺目,却只能暂缓其毁灭的步伐。
飞溅的星浆在空中凝结,化作无数新的眼睛,冰冷而无情地注视着剑痕的方向。
林默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抓住太玄剑,纵身跳入剑痕。
剑痕之内,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这里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无尽的星辉在流转。
洛清霜的身影悬浮在星辉的中央,她被无数血色的锁链缠绕,上面刻满了扭曲的符文,在洛清霜的周围蠕动着。
她就像一只作茧自缚的蝶,长发在星辉中飘散。
当林默靠近时,那些原本静止的锁链突然暴起,如同毒蛇般向他刺来。
太玄剑本能格挡,却听“咔嚓”一声——
剑断了。
不是被锁链击断,而是自行崩解成九道灰芒。
这些灰芒如游鱼般环绕林默旋转,每转一圈就凝实一分,最终化作九柄形态各异的小剑。
第一剑薄如蝉翼,锋芒内敛。
第二剑厚重如山,剑脊生纹。
......
第九剑则完全透明,剑身时而显现时而隐没,好像存在于虚实之间。
锁链再次袭来时,九剑齐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是如庖丁解牛般穿梭在链隙之间。
每一次轻触,都有一环锁链无声断裂,那些断裂处渗出黑色液体,发出凄厉的尖啸。
当最后一条锁链崩解,洛清霜缓缓睁眼。
她的瞳孔已变成星辰般的蓝色,声音空灵遥远,像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你来了......”
不是对林默说的。
她看向那柄透明小剑,唇角泛起一丝久违的笑意:“师父。”
小剑微颤,剑身浮现出细密的裂纹,似在回应。
紧接着,九剑同时刺入洛清霜周身大穴!
没有鲜血飞溅,只有星辉流淌。
她体内的血纹被一点点逼出,在头顶凝成万界之眼的虚影。
那眼睛睁开刹那,整片星辉空间都为之震颤。
“现在!”
洛清霜突然抓住林默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透过肌肤,林默能清晰感受到那颗重新跳动的心脏。
里面空空如也,本该是剑种的位置,现在是一个旋转的星洞!
洞口边缘闪烁着时空乱流的光芒。
“用你的剑源......填满它......”
林默福至心灵,残余的混沌剑源尽数涌向掌心。
与此同时,九柄小剑同时刺入他的脊背,将某种古老剑意注入经脉。
那种感觉如同万剑穿心,却又在痛苦中带着奇异的清明。
两种力量在林默体内交融,最终通过相贴的掌心渡入洛清霜心口。
“轰——”
星洞剧烈震荡,爆发出吞噬一切的光。
万界之眼虚影发出刺耳尖啸,被硬生生扯碎吸入其中。
那些碎片在星洞中挣扎,却最终化为点点星光。
当光芒散去,洛清霜心口多了一道剑形印记。
而林默发现,自己的灰瞳深处,也浮现出一点星芒,与她的心跳保持着相同的频率。
“这是......”
“剑心种星。”
透明小剑中传出沧桑声音,剑身已经布满裂纹:“往后你的每一分剑意,都会在她心口星痕中留下投影。”
它转向虚空某处,剑尖指向一片正在崩塌的星空:“时间到了。”
剑痕世界开始崩塌。
九柄小剑重新融合,凝成一柄全新的太玄剑。
与之前不同的是,剑格处的真眼变成了星瞳,剑身灰中透蓝,挥动时带起细碎的星光。
外界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第七月终于彻底崩解。
无数碎片如流星般划过虚空,其中一块擦过林默脸颊,带出一道血痕。
林默抱起虚弱的洛清霜,新生的太玄剑划开虚空。
就在他们即将脱离的刹那,一只星浆巨爪撕开裂隙,无劫帝尊扭曲的面容隐约浮现:“休想......逃......”
太玄剑自主飞起,星瞳怒睁。
一道前所未有的剑光迸发!
不是灰,不是蓝,而是纯粹的透明。
那剑光所过之处,时间静止,空间如同薄纸般被整齐切开。
剑光过处,星爪寸寸湮灭。
更可怕的是,这道光能追溯本源,顺着无劫帝尊与星蟒的联系,直接斩入它每一条星浆脉络!
那些脉络中流淌的不是血液,而是一个个被吞噬的小世界。
“啊!”
凄厉的惨叫声中,星蟒庞大的躯体开始从内部结晶化。
它疯狂挣扎,却无法阻止这种蔓延。
最终,当结晶覆盖到头部时,万界之眼流露出人性化的恐惧:“这是......无劫剑意?!”
太玄剑当然不会回答,只是静静飞回林默手中。
剑身上的星瞳缓缓闭合,好似耗尽了力量。
……
虚空乱流中,林默紧抱洛清霜随波逐流。
第七月爆炸的余波将二人抛向未知方向。
透过偶尔裂开的空间缝隙,可以看到外面的秘境正在全面崩塌。
无劫帝尊结晶化的躯体成了新的“天体”,悬浮在废墟中央,那些结晶表面不时闪过挣扎的暗影。
“他还没死透......”洛清霜虚弱地说,手指无意识地抓住林默的衣襟,“万界之眼......只是被暂时封印......”
林默点头,握紧太玄剑。
剑身传来温热脉动,像是在回应他的心意。
低头看向怀中人,发现她心口的剑痕正在缓慢愈合,每一次跳动都带起细微的星光。
突然,一道熟悉的紫光掠过虚空。
是玄女残存的那缕神识!
它如引路明灯般在前方闪烁,带着二人穿过层层乱流。
最终,紫光停在一处不起眼的空间节点前,化作箭头形状。
那节点微微颤动,如同呼吸。
节点另一侧,隐约传来海浪声与......人语?
那声音模糊不清,却让林默莫名想起东海之滨的渔歌。
林默与洛清霜对视一眼,同时伸手触碰节点。
在穿越的最后一刻,他们听到玄女神识最后的传音,那声音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去东海......找......时空岛......那里的守门人......”
眼前豁然开朗。
碧海蓝天间,一座孤岛如剑插在怒涛之中。
岛上怪石嶙峋,最高处的悬崖边,一名蓑衣老者正持竿垂钓。
他的鱼线延伸至云端,末端拴着一枚闪烁星光的青铜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