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电梯门缓缓开启,祝响手提半打听装啤酒,一步从电梯厢里迈出,而当他移步到自家门前,正准备掏出钥匙开门时,却感到脚下异常,“水渍?”
哪里来的水?明明自己出门时还没有!
祝响的目光顺水迹而望,这道水迹从他家门口,一路延伸到楼梯间里,“莫非?!”
“小盈老师!”祝响目光一紧,心头一跳,立刻把钥匙插入门锁里旋转,果然如他所想,小盈老师不在屋里!
祝响手上一松,在半打啤酒落地时,已就冲到楼梯间里,这里的水迹如同毛笔轻点,断断续续地晕染在楼梯踢面与踏面间,然而这水迹在攀爬到上面一层的平台时,就渐渐干涸,失去踪迹。
“在楼上?不对!”祝响脑海里莫名想起今天跳楼的那位死者,“在天台!”
他脚步比思绪更快一步,以跳代跑,每一跃都跨过三阶台阶,在肾上腺素的帮助下,一连爬上十楼天台,连口大气都没有喘过。
祝响力道不竭,一肩头撞开天台防火门,声嘶力竭地大喊道:“小盈老师,你在哪里???”
夜风呼啸,傩镇里的高楼不多,从天台望出去,可以见到一片一览无遗的黑暗。就连在街道两侧首尾相连的,一根根路灯的昏黄光芒,都好似被黑夜压住,如同一片硫磺黄的雾霾,死气沉沉地沉在马路上。
“祝响,我在这里!!!”小盈老师的求救声,掺杂着风声,支离破碎地飘到祝响的耳朵里,他借此瞬间定位到小盈老师所在的方位。
祝响朝那个方向望过去,竟只见到一双被鲜血染红的秀手,正奋力扒在屋顶外围的矮墙上,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
而就在祝响往那个方向奔跑的期间,那双秀手竟体力不支,一下子撒开!
“!!!”此时此刻,仿佛整个世界的时间都为祝响暂停脚步,他不知现实究竟过去几秒,只知道在自己的奋身一跃下,他成功探手抓住了岌岌可危的小盈老师。
“一只手不够,手上有血!”祝响胸膛抵在矮墙上,他单手死死攥住小盈老师的手腕,可她的手却因血液润滑,而不断在祝响手里滑落。
小盈老师此刻整个人悬挂在矮墙外,她另一只手竭力向上,终于与祝响双手交握。她怔怔地望向上方,祝响那副因咬牙用力而五官皱到一起的表情,嘴里轻声喃喃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呃啊——”祝响腰腹发力,配合双臂,一把将小盈老师拉上来,随后就力竭躺倒在地,躺在地上喘粗气。
小盈老师侧坐在地,竟泪眼汪汪地直言道:“祝响,我喜欢你!!!”
乍闻此言的祝响似乎还没缓过神,他眼皮一闪,直愣愣地与小盈老师对望,可最终他还是撇开目光,不曾作答。
小盈老师上半身向祝响前倾,双手紧紧拽住他的小臂,“你的眼里,分明也有泪光!你要是不喜欢我,干嘛这么着急救我!”
“这只是,我的职责所在。”祝响偏过头掩饰住自己眼里的泪光,他使劲挤了几下眼皮,把那滴泪水挤出眼眶,并装作不经意地用袖口擦干那滴眼泪,“我来傩镇,不是为了谈恋爱的。”
“那你是来做什么的!!!”小盈老师情不自禁地泪崩,这一次自己能被救下来,下一次还能吗?
祝响眼里有一瞬的短暂失神,他的双唇如同自动程序一般开阖答道:“我是祝响,是灾控局派遣到傩镇的灵异事件专员!”
“我要尽我的责任,所以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小盈老师唇齿轻启,似乎想要在说些什么,最终却放弃,她双手脱力般地从祝响手臂上滑落,“对不起,把你的手搞脏了……”
“还是说回正事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这根红绳,我刚洗完澡的时候,它突然收紧,就像一只小手一样紧紧箍住我的脚踝,然后我就一路被它拖上来了。”小盈老师把自己右脚上拴着的红绳,露给祝响查看。
祝响目露诧异,“你也有?!”这根红绳此刻松垮垮的,但是可以清晰见到其收紧过的痕迹。现在小盈老师的脚腕位置,就有跟那位溺水而死的死者同样的勒痕,一样的完整,一样的皮下出血!
“你也有吗?”小盈老师同样问道。
“不,我身上没有,但是在那位溺水而死的周砚清脚上,我见到过。”
小盈老师闻言也不觉得奇怪,对此解释道:“这根红绳是我那位坠楼的女同事送我的,她说这是傩镇的风俗,整个傩镇都以此作为护身符。”
“所有人都有?”
“应该是的,至少在我们幼儿园里,人手一根。”
“护身符?”祝响紧盯着小盈老师脚腕处的红绳,冷哼一声,“我看是催命符还差不多!”说罢,他就上手要解开这根红绳。
然而这根红绳的纽扣结,却好似焊死一般,根本解不开。而且这根红绳看似松垮,却异常坚韧,完全扯不断。
见尝试几番都解不开,祝响又是一声冷哼,“给脸不要脸!”
祝响牵着小盈老师下楼回家,从抽屉里找出剪刀,使劲给红绳来了一下,‘咔擦’一声过后,红绳便应声而断,他把断掉的红绳收到口袋里,“走,我们去警局!”
事态已然恶化发展至此,他们总该重视起来了吧?
祝响骑自行车,载小盈老师赶到警局,却不曾想,明明现在都已晚上十点,警局的接待大厅里仍旧人声鼎沸。潘警官、周正、詹博,还有其他警察,他们皆茶食相佐,细嚼慢咽,有说有笑。
可听见大门口的脚步声,他们竟在一瞬间闭口不言,气氛一度跌落谷底,衬得祝响像是一位不速之客。
“祝响,怎么了?”潘警官手里举着一块饼干,嘴里嚼着,率先含笑询问道。
周正也招呼道:“这个茶点很好吃喔,你们要不要来几块。”
“我问你们!”祝响扫视他们一眼,从口袋里掏出那根断裂的红绳,将其高举问道,“关于这根红绳,你们究竟知道什么!”
此问一出,大厅里这些人脸上的和善笑意,瞬间变得冷漠,竟无一人作答。
“我以灾控局特派专员的身份,要求你们配合调查!”祝响上前一步强硬道。
见状,潘警官把手里的半块饼干丢回餐盘,“这是我们傩镇的护身符,人人都有,有什么问题?”
潘警官说话的同时,还把自己的裤腿撩起,露出其下一根鲜艳显眼的红绳。
紧随其后,在场的其他人也一个接一个地撩起裤腿,并异口同声道:“是啊,人人都有,有什么问题?”
尽管在场者的说话声音各有强弱,但他们开口与闭口的时间完全一致,就连音调的起承转合也颇为契合,就像是现场只有一个人在说话一样!
他们的眼里闪烁着难以形容的异色,“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你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