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楼顶的钟声穿越炎热的空气,震颤着抵达庄园每一处角落。
晚宴要开始了。
宾客们已经七七八八地进入大厅,散漫地攀谈着,好奇着今晚的主角。
“你到底唱的哪出戏?”
走下楼梯时,西里斯抚着挽在他臂间的嫩手,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很奇妙,然而他的关切与好奇心占了上风。
“你们从英国出来得有七八天了吧?”菲妮打开他,优游不迫地整理着发髻边亮闪闪的银色绸带。
“我应该没有怀疑过你的计算能力。”西里斯重新握住她的手,“不过你应该遵守一下答题秩序,是我先发起的提问。”
“言之凿凿啊,不过我饿了。”
她挥挥手,将从楼下大厅里飘来的菜肴香气往他脸前凑了凑,“走快些呀。”
哪有一场亲事是这样结下的?
不到最后一刻,连长辈都不知道底细,故弄玄虚,小崽子搞什么啊。
伊薇特看着自己的堂侄女挽着那个黑发小子走进大厅,嘴抿的老紧。
周围人也都眼神各异,但最多的还是祝福和好奇的打量。
菲妮端庄地挽好西里斯手臂,他们和众人打着招呼,走进飘荡着柔和音符的宴会厅。
酒仙们随着音乐的节奏,飘荡在一张张铺着金丝桌垫的餐桌上空,抱着大大的酒瓶,往银色的酒杯里斟酒。
奈.林正举着香槟和菲妮的堂姐阿梅丽火热地谈天。
艾莉婕坐在两个红发男孩中间,被他们讲的话逗得咯咯直笑。
姨婆梅拉伦坐在靠近金色喷泉的餐桌边,不住地抽着烟袋。
“你这样抽是不行的,奶奶。”
堂弟韦斯廷从水盆栽里取下两朵蓝色火焰玫瑰,试图将梅拉伦手里的烟杆子换下来。
“再给我续点烟草,韦斯廷。”
“不行,奶奶,我不能再听你的话了,我是个大人了,我有义务劝阻你。”
“我也不是要你去玩儿童飞天扫帚,大人韦斯廷先生,快给我这个身体半截埋土的老太太续上烟叶。”
菲妮憋住笑,拉着西里斯往里走,来到詹姆斯所在的桌边坐下来。
詹姆斯正兴味索然地用魔杖敲打着桌沿。
没有惊险刺激的任务需要他完成,没有死党在身边,也见不到他日思夜想的女孩,做什么都毫无乐趣。
西里斯用指关节敲击着桌沿,附和着他的节奏,他仍然毫无察觉。
菲妮嗤笑了声,拉开椅子在他正对面坐下,一手抵着下巴,眼睛扫着菜单,“有人大白天睁眼神游啊——熏鲑鱼和罗宋汤。”
詹姆斯回过神来,“那可得感谢你们瑞典这鬼天儿,剥夺了我在夜晚做梦的权利。”
“如果你不喜欢太阳,那就在这儿定居吧,你可以在冬天拥有一天16个小时都在黑夜中做梦的权利。”
菲妮摆弄着餐盘,向西里斯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身边来。
詹姆斯看着西里斯很愉快地照做了。
见鬼。
他试图将情绪安置到一个能让自己无法注意的位置,显然他失败了。
两人穿着相同配色的礼服,和奈.林那身黑色的礼袍比起来,他们的打扮,反倒更像是一对璧人。
詹姆斯发出一声怪叫,不住地揉着头发,他以一脸等待解释的表情看着菲妮,又将目光偏移到西里斯身上,显得有些崩溃。
“你们怎么回事?”
他将两人从宴会厅里拉出来,站在后庭院的小窗边。
两手环着锁在胸前,一副万年死火山突然要喷发的架势,气势汹汹、严阵以待地望着两人。
菲妮想开口,又被詹姆斯一抬手拦回去,“我等会儿再找你,你在这站着。”
“你说话的时候,经过脑袋同意了吗?”菲妮挑挑眉,然而詹姆斯已经拽着西里斯绕到拐角后了,“如果你过来偷听我会知道!”
“说的好像我会对你那些垃圾话很感兴趣。”
她摇摇头,转身离开,要她傻乎乎站在这里,他真是做梦做傻了。
前厅里小提琴混合着钢琴的演奏声不时入耳,詹姆斯仍然紧紧拽着西里斯的胳膊,他低着头,似乎在斟酌话语。
“见鬼,见谅,我真不想这样说……哦见鬼,”他抓狂地搓着下巴,“你怎么又和她勾搭到一起了?”
“哦是啊,见鬼,”西里斯附和道,他总是在不同时期反复受她折磨,“……出人意料地乐此不疲啊。”
“太不酷了。”詹姆斯气哼哼地说,“作为死党,你竟然没有告诉我,太不酷了。”
西里斯缓慢而沉着地开口,“詹姆斯,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事情都发生在这短暂的一天里,太突然了,但我并不是临时起意。”
“我还有资格获得更多的信息吗?”詹姆斯声音不免有些尖刻。他很少以这种语气和西里斯交谈。
西里斯眼神坚定,“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尖头叉子,你了解我。”
詹姆斯久久地凝望着他,最终叹了口气,软下姿态。
“哔噗——”詹姆斯嘴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声响,“瞧瞧瞧瞧,多么狼狈,又多么容光焕发,这位爱情的俘虏。”
“大脚板,”他接着说,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音调,“请见谅,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但是那家伙也是我除了父母之外最亲的家人,这话你别告诉她,后面我说的话也不要告诉她,无论你们当中的谁,再以任何一种愚蠢的方式提出离开对方,我都再也接受不了了,这对我来说是双倍的折磨。”
“阿奎拉婶婶的葬礼上,她一滴眼泪也没掉,但是我知道她从来不是个没心肝的人。莉莉说,源自内心的巨大悲痛,往往使人眼泉干涸。我知道她承受了多少,所以作为她的家人,我会是她坚实的后盾,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家人。”
“所以,如果你们是认真的,请让我安心。”
“我极其认真,詹姆斯,你可以安心。”西里斯如是说。
他从来都确定自己的感情,唯独不确定的,是她的心思。
菲妮没有回到宴会上,而是径直走进了花园后方的苔藓房。
格里费斯一整天都没有露面,她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今天这样尤显的盛大的时刻。
手搭着门把手,轻轻滑开橡木门,一股深沉而浓郁的苔藓味道扑面而来,菲妮小心地绕过满地的湿滑青苔,高跟鞋踩在楼梯上,来到铺着透明玻璃的小隔间。
格里费斯正坐在露台上,用拐杖末端的防滑石头戳弄着左右摆动的蜥火草。
听见门页开合的声音,他头也没抬,只给了个气哼哼的抬眼,继续逗弄着那株鲜艳的草。
菲妮也不意外,自顾自走到他面前坐下,桌上摆着副摊开的巫师棋,旁边放着一份文件夹,日期新鲜,7.1日,今天。
菲妮撇开眼,向他欠了欠身。
“你的大好日子,来这做什么?”格里费斯低声慢气地说。
“我的大好日子,您在这做什么?”菲妮反问他。
“你一声不吭,自己办了个大日子,我料想现在也用不到我吧?”
菲妮笑着,“爷爷,订婚宴上没有亲人在场,怪尴尬的。”
这一声呼喊让老头儿很受用,他表情和缓了些,“陪我下一盘棋。”
菲妮默默应了声,不到半小时的时间,一盘棋,局势已定。
格里费斯笑的更加开朗,他盯着残破的棋盘,“你输了。”
“下棋不是我的爱好。”菲妮转动着手腕上的铃兰手链,坦然说。
如果赢了他,她不知道今晚上还能不能吃上正餐。
“不是这个问题,你输在太仁慈了。”格里费斯用手拨弄着棋子碎瓷片,将它们恢复了原样。
“如果你大方将第一个兵卒让出来,就不会接二连三失掉主教和战车。”
菲妮不置可否。
“慈不掌兵,仁不当家。一个合格的家主,不会为了眼前任意一点小事而舍弃掉整个家族的利益。”
“慈不掌兵,仁不当家。”
这是阿奎拉曾对她说过的话。
五年级复活节时,她曾经质问母亲,为什么不为父亲报仇。
“慈不掌兵,仁不当家。”
阿奎拉只给她这样八个字,她很生气,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母亲当时已经和邓布利多有了密切通信,所以她才会那样频繁地往来于英国与瑞典之间。
阿奎拉一直奔走在瑞典巫师界,为抗击伏地魔运动拉拢帮手,但要命的是,当时大部分的欧洲国家,包括瑞典,都笼罩在伏地魔的阴云之下,自顾不暇,几乎很少有人愿意站出来,支援处在风暴中心的英国。
伏地魔奔走半生,召集了众多追随者,势力渗透英法,声名传遍欧洲。
然而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意图称霸整个欧洲时,他又将全部的注意力转回了英国。
有人指出,这似乎是因为,伏地魔自认无论将势力扩大多远,那位年少时的教授,邓布利多,始终是他称强称霸的路上最大的障碍。
邓布利多是他的心魔,打败欧洲,不如打败邓布利多。
也正是这一军事战略上的目标转移,才促成了1976年6.12的“黑色星期六”。
那是学生们暑假归家的日子,是被黑色与恐怖支配的一天。
那天的国王十字车站,和往日一样拥挤繁忙,然而它率先迎来的,不是从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一涌而出的学生,而是无尽的各色光束,和披着黑色斗篷,带着银色面具的古怪人类。
那一天之后,有一些家庭餐桌前空了几把椅子,圣芒戈医院五楼魔咒伤害科爆满,魔法部的职位冗杂,偏偏傲罗怎么也招不满,凤凰社少了几位亲密的盟友,他们曾与成员们亲切地握过手。
那是一场恐怖的噩梦,梦里的龙卷风,席卷了整个英国。
麻瓜频道唯一提及的异常:今日天晴,但也许天际停留过短暂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