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克斯利身上有一种和年龄不相称的成熟、老练又精明的气质,这总让菲妮莫名其妙地想到她的祖父那个老贼骨头,格里费斯.莫兰。
她的出生一开始就是不受待见的,当老格里费斯将他那张典型的瑞典人的方下巴脸凑近小菲妮时,他那双锐利的蓝眼睛中没有露出一丝慈爱之色,反而盛满了懊恼。
此后在菲妮成长的过程中,他也并没有放过每一个可以奚落她的机会,他恨他那“短命的女婿”,恨菲妮是他的孙女,默认她无法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一般担负起家族的传承重任。
老格里费斯每一次的轻忽与鄙视,都让菲妮心中那股朦胧的自我意识更盛,她也恨他那样的短视与无知,恨莫兰家族的冰冷与淡漠,在她的家族看来,世间从来没有温情与爱意,最重要的永远都是传承传承和传承。
亚克斯利简直跟那老傻瓜就是一种人。
“你确实很怪异。”亚克斯利说,“你不服管教,也没有家族责任感。”
“你是个滑头,精明又喜欢算计。”菲妮漏了个拍子,存心没想和他牵手。
“哦看来我们之间已经十分坦诚。”亚克斯利不在意地笑笑,“我乐于看到这样的成果。”
“你很不尊重人,我只是你的舞伴。”菲妮随着音乐将脚步撤回。
“所以我十分清楚我必须快些跟你开诚布公,”亚克斯利说,“我很快就要成年,到时候家族也会替我安排姻亲。”
“那你岂不是直接等到成年会更省事儿。”
“你愿意让家族为你挑选一个你自己素未谋面的人做未来的另一半吗?”亚克斯利反问道。
“可我不是也问过你,你并不喜欢我,我和你那素未谋面的未婚妻人选对你来说都一样。”菲妮干巴巴地说,“你对我来说,和陌生人也没差多少。”
“人生中许多事永远都是合适比喜欢重要。”
“为什么人们只从喜欢与合适中挑选一样,却从未想过第三种选择呢?”菲妮对亚克斯利的想法深深不以为然。
“喜欢与合适兼得,这更像一种奢望,喜欢是一种引人疯狂的可怕东西,它会诱使人为了所谓的爱而选择脱离家族,摧残家族凝聚力,破坏巫师的纯正血统。”
“亚克斯利,你真是个乏味的生意人,你的生活里也不会有乐趣。”菲妮不可置信地说。
在她看来,就是与自己不喜欢的人待在一起一分钟都够让她受不了的,怎么会有人能忍受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共度一生呢?
亚克斯利想要促成的交易,筹码远没有看上去那样简单。难怪他要那样殷切地邀她跳舞,那样热心地帮她向《预言家日报》投稿。
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要西里斯知道了这件事情,还不知道会怎样笑话她。
亚克斯利不置可否,“你太孩子气了,莫兰小姐,等你再成长一些的时候,你就会明白的,生活又不是有情饮水饱。何况,你又如何断定什么样是喜欢呢?”
什么样算是喜欢,是遇见会让自己快乐的人吧,菲妮冷不丁想到了西里斯,然而她又默默地在心里将这个答案划掉了,她应该是讨厌他的,因为他总是让自己不快活。
那么她到底喜欢谁呢?菲妮暂时还没有答案,她感觉她要被绕到这个答案的窟窿眼里了。
他见菲妮没有答话,又将话题引到了别处,“你知道,你这样性格的女孩子在异性眼里其实不容易受待见——”
“因为我比他们许多人都强的多,他们看我不顺眼无非是觉得比不上我,才自惭形秽又气急败坏。”菲妮不等他说完,就将话接过来。
亚克斯利脸上突然露出一种畅快的神情,“如果你这番话用在莱斯特兰奇身上,我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
“是啊,我还以为你们交情挺不错的呢。”菲妮故作惊诧地说。
亚克斯利脸上现出一丝不自在,“实际上还有一种情况,你也很容易让人产生征服欲,如果无法驯服你这样的人,那将会是对自尊心极大的挑战。”
“那恐怕他们只好将可怜又破碎的自尊心带进坟墓里了,没有人生来就是需要被征服的。”菲妮讥讽地牵扯起嘴角。
她听见音乐落下最后一个音符,不由松了口气。她微微屈膝向舞伴行了个礼,便打算走出舞场。
“你说会和我跳完舞的。”亚克斯利伸出右手扶住她的手腕。
“是啊,我说的是那一支。”菲妮微笑着,手臂往回收了一下,不再和他搭腔。
菲妮将亚克斯利撇下独自走到了娱乐休闲区,这里摆着几十张橡木秋千摇椅,比小食区的冰晶椅要舒适的多。
加格森和穆尔塞伯正坐在小食区祸害一盘薯片,他们似乎是没有找到舞伴。
菲妮对此并不感到惊讶,毕竟他们看起来是那样呆头呆脑,嘴巴又臭。
她在一张秋千椅上坐下,轻轻用身体带动着秋千椅摇晃起来,看着舞池里的人们跟随着音乐摆动身体,莱斯特兰奇那样的大块头在人群中实在显眼,他正牵着一个五年级的斯莱特林女生在场中旋转。
玛丽.麦克唐纳用鼓励性的眼神带动着莱姆斯,跳动摇摆。
莱姆斯怎么看上去那样苍白,是又快到要变身的日子了吗?菲妮抬头看了眼月亮,然而篷顶看不到月亮。
灿烂闪耀的星空篷顶使冰面看上去熠熠生辉,两条人鱼恰好在冰面下掠过,菲妮禁不住想弯下腰瞧得更仔细一些,她还从来没见过活的人鱼呢。
在她的秋千倾倒之前,有人拯救了这场灾难。
“噢谢天谢地,小姐,你拒绝我的邀请就是为了在舞会上躲清闲吗?”
菲妮看见奈杰尔站在秋千侧边,手里还扶着藤蔓。
他穿着一身黑色呢绒服装,收敛了一些少年气,不过脸上的笑容还是那样明朗,带着小小的顽劣意味。
“谢谢你,奈杰尔,抱歉,奈杰尔……”菲妮简直语无伦次。
“要我帮你推秋千吗?”奈杰尔看出她的窘迫,没等她回答,就走到她身后轻轻推起了秋千。
“你怎么没有邀请别人呢,奈杰尔?”菲妮张开一只手,感受着风在指缝间的流动。
“因为想要邀请的人没有邀请到,整个舞会都显得十分没有意思。”奈杰尔直白地说。
“好吧。”菲妮低声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