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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天唐锦绣 > 第二一九三章 欺朕太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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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敬业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外远去,书院内一时间陷入沉寂。

良久,刘洎才轻叹一声,斟酌着语句,缓缓道:“陛下……过于急切了。”

李承乾当然明白他言中之意,却不以为然,反而语气略带自嘲:“朕乃皇帝,天下之主,却连自己的继承人都不能出自本心而定,反而要顾虑这个、担忧那个,自古而今何曾有我这样的皇帝?”

刘洎道:“陛下此言差矣,天下非陛下一人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就算皇帝当真是天下之主,手握天下万民生杀大权,也不能堂而皇之宣之于口!

况且储位之归属怎能是你一个人的事呢?

所有利益与大唐帝国有所牵扯之人,都关心储位、国本,你怎能罔顾这些人对于利益之诉求而一意孤行呢?

见李承乾沉着脸不说话,他又劝谏道:“所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陛下不能将自己置于所有人的对立面。陛下春秋鼎盛、年富力强,纵有此心也当徐徐图之,何必争一时之短长?”

李承乾依旧不答,而是蹙眉沉思许久,忽而露出恍然之色。

“太宗皇帝在时,威望绝伦、乾纲独断,军政事务一言而决,朝堂重臣不过是摆设而已,均听令而行。可自我登基以来,政务决于政事堂、军事决于军机处,甚至就连吏部因为有河间王叔之缘故,我连最起码的人事权都不得插手……怪不得房俊当初极力支持我这个太子,原来是想着将我架空为傀儡,你们这些文臣武将把持朝政、总揽大权。如今你们一个个都是这一套体系的既得利益者,你们根本不在乎君王是贤是愚、是明是昏,因为那都不重要,因为帝国把持在你们手里。”

这是诛心之言。

刘洎面色大变,赶紧起身慌张跪伏于地:“陛下此言,让微臣何以自处?吾等臣子忠于帝国、忠于陛下,万万不敢有半分不臣之心!”

今日陛下之言若是传扬出去,整个政事堂、军机处的大臣们都要自动辞职、致仕,以示忠诚。

可辞职、致仕或许能全身而退,但史书之上必然留下“佞臣弄权”之污点,这是比死还要严重的后果。

政事堂、军机处的那些大臣们岂能甘愿背负百世骂名,甚至连子孙后代都要背负一个“奸贼”之名声?

说不得就有人要铤而走险。

因为史书是由胜利者编写的……

李承乾也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了,虽然心中早就这么想,但这话却万万不能说!

“朕失言而已,爱卿不必放在心上。”

话既出口如覆水难收,不过李承乾也并不是太过在意,自己没有雉奴那样的城府,所以心思迟早在这些大臣面前暴露,早几日、晚几日又有何分别?

总不能拿刀逼着我这个皇帝逊位禅让给太子吧?

莫说旁人,便是房俊都会那么干……

所以他没什么好怕的。

反倒可以借此给这些个大臣们展示一下他的愤怒——你们这些人欺朕太甚!

刘洎不肯起身:“臣自陛下拔擢以来宵衣旰食、废寝忘食,不敢有片刻之携带唯恐辜负陛下之信任,自是不敢自比古之贤臣,却也自认一心为公、忠诚勤勉……臣惶恐!”

陛下固然一国之君,却也不能以此等污蔑之言抹煞我所有功劳,现在起居郎就在帘幕之后记录君臣邹对,一旦传诸于后世,我之清誉何存?

李承乾深吸一口气,瞪着眼睛看了刘洎半晌,这才缓缓道:“是朕出言无状,爱卿受委屈了。”

刘洎这才起身、归座。

“微臣之谏言非是抵触陛下之皇命,而是陛下乃天下之主,口含天宪、金口御言,天威容不得本分折损。”

皇帝一国之主,自然口含天宪、金口御言,皇命一出、莫敢不从。

但是反过来说,倘若皇命所达却遭致抵触、非议,臣子阳奉阴违甚至公然驳回,你还算什么皇帝?

所以作为皇帝若不能十拿九稳的情况下不能轻易开口颁布诏令,否则只要有一个人不遵从,便有可能导致极为恶劣的后果。

李承乾笑了笑,道:“朕虽然是大唐皇帝,却并非暴君,自登基之日起便广开言路、虚怀纳谏,对待臣子更是宽厚仁慈,即便犯下大错也时常予以赦免,又岂会听不得逆耳之忠言呢?”

你们将我架空,没关系。

你们不听我这个皇帝的话,也没关系。

你们猜猜天下人是同情我这个皇帝,还是骂你们“权奸”?

若无你们这些“权奸”“弄臣”,又如何彰显我之“宽厚”“仁爱”?

刘洎愣忡当场,心潮起伏。

难道陛下是故意为之,以此自取其辱之方式争取舆论之支持?

那么陛下一意孤行非要易储,到底是出自本心亦或是另有图谋?

第一次,他对面前这位看似平和、怯懦、甚至有些窝囊的皇帝收起了所有轻视之心。

甚至于觉得自己应当重新考虑一下立场问题。

*****

一队黑盔黑甲的“百骑司”骑兵由宫城侧门而出,横穿承天门大街,一路披风飞扬、蹄声隆隆,堂而皇之的天街纵马直抵卫尉寺衙门,惹得附近官衙的官吏们纷纷出门观看。

虽然“百骑司”有皇城纵马之特权,但此前李君羡担任“百骑司”统领之时却从未发生过这等事,谦逊、隐忍、懂规矩是李君羡予人之印象,而现在这位新上任的统领却反其道行之。

招摇过市、意气飞扬,这样一个锐气风发的少年郎掌管着“百骑司”这个特权机构,看上去不像是好事……

卫尉寺门前,李敬业率领麾下铁骑风卷残云一般呼啸而来,到了门前勒马站定、翻身下马,一脚将正欲上前阻拦询问的门子踹到一边,在兵卒簇拥之下大步流星登上台阶、直入门内。

一位官员见其横冲直撞,顿时喝斥道:“官衙重地,岂能这般横行无忌、毫无规矩,汝等何人,所为何事?”

李敬业倒也非是一时得志便猖狂,而是他一直以来的作风如此,忠直刚正、侵略如火。

此时遭受喝斥却是连头都不回、视若无睹,带人直奔独孤览值房而去。

那官员气得不轻还欲再说,却被一旁的同僚拽了一下:“你疯了不成?这可是新上任‘百骑司’的统领!”

那官员吓了一跳,为自己刚才的鲁莽后怕不已,当场认错面子上又有些下不来,见到李敬业等人走远这才低声道:“‘百骑司’统领又能如何?也不能不讲理啊!”

“你跟他们讲理?”

同僚嗤笑一声:“此等君王近臣最是年少得意、嚣张跋扈,过个三两年怕不是又一个房二。”

听到这话,那官员顿时闭嘴。

只需想想当初贞观朝房二倚仗太宗皇帝之宠爱信重、其父之地位权势是何等嚣张跋扈,心里便打了个寒颤。

那可是敢拳打亲王、凌虐大臣、马踏王府的“绝世凶人”,实在是太豪横了……

……

值房内,没理会径自闯入进来的李敬业,独孤览看着一旁正在商议事务的卫尉少卿李弼,笑呵呵道:“令侄少年意气、不拘俗礼,行事直率风风火火,英国公府后继有人呐。”

李弼面无表情:“少年人满腔抱负、锐意进取,得陛下之拔擢自当赴汤蹈火不计个人之得失,不似我等官蠹庸庸碌碌、困于臼巢,我看倒也不错。”

“呵呵。”

独孤览笑容意味深长,这才看向李敬业:“李统领不告而入,意欲何为?”

李敬业根本不在意他的阴阳怪气,腰杆笔挺、锐意飞扬:“奉陛下圣谕,查问李思文、程处弼、屈突铨一案之进展。”

独孤览摇摇头,道:“此案之案情颇为复杂,时间跨度过长、涉及人员众多,需要仔仔细细审查,不能牵累无辜……所以需要一些时间。”

李敬业点点头:“独孤寺卿所言有理,那么从现在开始‘百骑司’介入负责敦促、监督,既要加快审理速度,更要仔细核实不能牵累无辜,请独孤寺卿马上派人提审三人。”

“荒唐!”

独孤览怫然不悦:“‘百骑司’何时有审查之权责?”

“我们并非审查,而是参与敦促、监督,以免卫尉寺为了掩盖罪责而混淆是非、包庇罪犯。”

“放肆!”

独孤览大怒:“你不过区区‘百骑司’统领,也敢在老夫面前如此张狂,简直岂有此理!”

李敬业并不生气,反而哈哈一笑:“末将岂敢在独孤寺卿面前无礼?只是皇命难违,从现在开始末将便驻扎卫尉寺亲自看守三位将军,直至独孤寺卿将案件审理得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言罢不理会脸色铁青的独孤览,冲着李弼颔首致意,转身大步走出。

独孤览拍了拍前额,头痛欲裂。

他不知陛下为何忽然改了主意,之前说好的只将三人关押、调任,为何却又派李敬业这个愣头青前来敦促、监督,一副要将三人彻底定罪的模样?

自己还打算两头押注、从中摸鱼呢,这可不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