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怎么说八零后不是输了,只是活得比较具体呢?
出生遇计划生育,上学遇收费扩招,毕业遇自谋职业,买房遇房价暴涨,生娃遇教育内卷,上班遇到三十五岁,想着六十岁退休就能在家养花遛狗,可尼玛.....
不过,好在小李这几个最后七字头的沾了点光,赶上读博士不要钱的末班车,因为从明年开始,读博士就要收费。
而且,每个的补助也多了不少,部属院校,一个月明晃晃六百现大洋。
“六百啊,不少了。”
“可不,还有助教、助管、助研的三助岗位津贴,导师指头缝里再流出点窝囊费,课题费,奖学金,七七八八加一起,最少也得有个小两千,可不比在外面打个工强?”
“行啊,烟钱有了。”
“你丫少抽点儿,艹,你看你这蚊帐,特么多少烟头烫的窟窿,算了算了,买个新的吧。”
“别啊,这从大一就跟着我的,有感情了,回头找点胶布补上不就得了?”
“至于么,哎哎,张昭,你杆子举高点儿。”
“我这都垫脚尖....诶,你特么人身攻击。”
“对你用的着?阿灿还是粤省地产品种呢,都比你高。”
“你大爷的,人大愣,狗大呆。”
“嘿,江东杰瑞,可敢来战!”
“阿灿,别拦我,今天我就得收拾收拾这个小赤佬。”
“我是不想拦你,可你特么别拽我胳膊,衰仔!”
报完到,李乐和张昭帮着梁灿收拾宿舍。
梁灿运气比较好,住的是畅春园新装修的研究生公寓,和张曼曼所在的,最后不得不成立号称“燕园解放组织下属三大武装派别之一的万柳烈士旅打狗队”来清理到处乱窜的野狗的万柳宿舍区相比,虽说一个月多了几十块的住宿费,可条件却好的不止一星半点儿。
两人一间,十几平方米,带独立阳台,单人床、写字台、书架、衣柜、靠背椅,有电话有网络,一层2个公共洗手间和洗浴间,24小时供应热水,除了没空调。
紧挨食堂,和燕园就隔了一条马路,楼下还有超市打印社。
就是这刚装修完,宿舍里还有些脏乱。
哥仨又是刷又是擦的,忙忙活活半下午,才把一个宿舍弄得窗明几净。
梁灿扔掉抹布,两手搭着李乐和张昭的肩膀,感慨,“要不怎么说,走哪儿都有人就是好呢,看这屋,要是有卫生评比,肯定第一。”
张昭笑了笑,“不过,你这室友可享个现成的,来了直接铺铺盖,啥也不用干。”
“谁来了谁先干呗,计较这个。”
“诶,对,你这室友怎么还没来?”
“谁知道,兴许人家路远呗。”
“就不知道,能碰上个什么样的?”张昭叹口气,冲梁灿说道,“要是遇到我现在室友那样的,赶紧申请换宿舍。”
“咋?”
“四个人,两个还算正常的,一个特么脑子有坑的。”
“有多坑?”
“报到第一天,我从家里带的糯叽叽,给那人一盒。”
“糯叽叽?”
“就老张每次回家带来的黄天源,梅花糕海棠糕薄荷夹糕,哪回不是你个狗日滴吃的最多?”李乐笑道。
“啊,对,好吃爱吃,你还有么?”
“还剩点儿,回头给你送来。诶,不是,我说那孙子呢。”
“昂,那孙子咋了?”
“别人爱吃不爱吃的,最起码客气客气。就特么这孙子,连谢谢也不会讲,吃完了,还说一句,不好吃,我尼玛,特么不好吃,那一盒都到狗肚子去了?”
“这,情商有点低哈。”
“没完,还有呢。”张昭继续道,“这来报到四五天了吧,这孙子每天中午一点起床,然后中午饭吃四根双汇王中王火腿肠,一包吐司面包,开始看电影,玩游戏。晚上八点,吃三根双汇火腿肠,吃半包吐司面包。然后开始看电影玩游戏,凌晨1点,又吃两根火腿肠,一片吐司面包,然后到早上5点睡觉。
“除了采购火腿肠和面包或者学校安排的事儿不下楼,不锻炼,不洗澡不洗衣服,换下来的内裤就扔在床上,你都能看到内裤上的屎斑。”
“拉屎很少冲,撒尿时经常尿不到坑里,说自己有女朋友从来没见聊过,睡觉时鼾声巨响。”
“对,还有,前天晚上,说起各自的论文,听说我有两篇cSScI的一作,当时就撂脸,话里话外带着刺耳,冷嘲热讽的,你特么自己没本事发刊,不至于说别人是混子吧?”
李乐瞅瞅梁灿,“那你就这样忍了?”
“那不能够,都是成年人,谁惯着谁,这不正在找系里,准备换个宿舍。”
梁灿点点头,“也是,自从咱们几个分开,我就发现一个道理,有一种愚蠢叫做,以为把睡觉的地方变成社交场所,就可以把一些三观完全不一致的人变成朋友。人类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对入侵自己私人空间的人怀有好感,”
“咱们能凑一起,都是因为尊重彼此的空间。所以对于读研究生以及之后的舍友,有事相互帮个小忙,平时各忙各的,相安无事便好。如果若干年后想起某天晚上的夜聊,能嘻嘻哈哈地念念旧,这是最大的期待与让步了。”
“辛苦了,回来了啊,睡了?又走啦?下次赶时间可以发消,我可以顺路给你带东西过去,就这样,挺好。”
李乐笑道,“人么,不都是这样,越成熟,三观性格更加稳定,维持自我,愉悦自我,这样舒适度比较高。”
“行了,合得来就来,合不来,就拉倒,收拾完了吧,走,回家吃饭。诶,阿灿,你给我家闺女儿子带什么礼物了?”
“艹,还特么有张嘴要的?”梁灿看了看张昭。
张昭一摊手,“所以喽,这就是兄弟和舍友的区别,我上次去还被他讹了俩小红包。”
“就两百块钱,还好意思说。”
“不行,灿,这回真别拦我,打不过我也得溅这狗日的一身血,啊~~~啊都根!!”
“加加补录跟!!!”
“滴滴答子弟!”
“泰跟泡泡康,哎哎哎,别拽我脚脖子,阿灿,扶我,扶我。”
“嗨,你别扯我裤衩~~~艹!”
“小样,你俩一起上吧,hiahiahia~~~~”
哥仨正在屋里闹腾着,忽然就听到门口传来一声,“麻烦问一下,207是这儿吧?”
正挂在李乐身上的张昭和梁灿,赶忙下来,瞅瞅门口这位,圆脸微胖细长眼,四六开的发型,黑西裤白衬衫,袖口还扣着,一手拎包,一手推着一大箱子。
表情里带着”伟光正”的既视感,显老,不知道还以为是哪儿来进修的政府干部。
“诶,是是是,是207。你是?”
“啊,是207就对了,我叫高洋。”
“哦哦,室友啊。”梁灿迎上去,一伸手,“梁灿,咱俩一屋。”
“呵呵,幸会幸会。”
“来吧,把东西拉进来,我们刚打扫完。”
“这,多不好意思,我这来了就吃现成的。”
“没事儿,这有啥,哦,对了,这俩我本科同学,现在一个在学校社会学系,一个在社科院,都读博。”
“哦,你们好,你们好,辛苦了,谢谢啊。”
这叫高洋的,又伸手和李乐张昭握了握。
那动作表情,给李乐的感觉像是在和某位机关的科长握手一样。
“怎么样,要不要我们帮忙?”张昭客气一句。
“不用不用,我这有家里人。”
“家里人?”
说着,就见从门旁又现出一个推着小箱子的女人和一个脖子上挂着小水壶的小不点儿来。
“......”
“啊,这是我爱人和儿子。”
“爱人?”
“儿子?”
“你这是?”
“呵呵呵,我今年三十三,好像应该比你们大几岁。”
“哦哦,我说呢。”梁灿笑了笑,一伸手,帮高洋拉过箱子,让开地方,“以后得叫你高哥。”
“不敢不敢。”
李乐和张昭瞅瞅一身白裙,凉鞋,还穿着丝袜,戴着眼镜,像极了高中老师的的女人,还有边上怯生生的娃,对了个眼神。
。。。。。。
南门外,写字楼地下停车场,三人坐进李乐那辆银色奔驰。
“好么,阿灿,没想到,你这还摊上个大叔当室友。”张昭笑道。
李乐也笑,“嘿嘿,人家要么自己来,要么女朋友,顶多再有个爹妈跟着,这位倒好,领着老婆孩子来报到。”
“我原以为物种就够多样性了,没想到还有这挂。”梁灿叹口气,“不过,这大叔倒也挺励志啊。”
“可不么,中专毕业,自考本科,工作期间读完在职硕士,三十三岁又申请上了燕大的公共管理博士,啧啧啧,这样是说出去,不得出本书?”
“嗯,书名就叫,逆袭之从中专开始。”李乐来了句,
“哈哈哈哈~~~”
“别笑,是挺佩服人家这毅力的,要是咱,能做到不?”
“难。”
“很难。”
“那是非常难。”
“诶,不过,你没听这位高大哥说么,人家现在还是市里的干部?”
“那就说明,这人,”李乐想了想,一拍梁灿肩膀,“这种人,既有大毅力,还有完整的人生规划和野心布局,更有运气傍身,以后.....”
“咋?多多交流?”
“敬而远之。”
“敬而远之?”梁灿先是一愣,随即又点点头,“明白了。”